过年了,等着你归来
□李晓
这风雪飘飘的腊月,有多少火车奔跑在万水千山朝故土家园的方向抵达,在家的窗口下,有多少母亲忙碌的身影,一粥一饭里,盛满了对儿女们归来团聚的期待。
我的母亲,在腊月里也开始忙年,这是她从乡下进城后,一直没有改变的一种生活习惯。
母亲首先给在乡下的侯老大打电话:“我说老大啊,你家里不是养了两头年猪吗,你家娃娃们也出门打工去了,哪吃得完哟,杀了年猪,得卖我一些。”侯老大在电话里满口答应:“没问题,没问题。”
侯老大是一个憨实的庄稼人,他一直把我母亲当作在城里的亲戚。腊月的一天,快满七十岁的侯老大,咿咿呀呀担了竹筐进城来,筐里,是他家刚宰杀的土猪,有一百多斤肉。那天侯老大一大早就敲开母亲家的门,他乘了从镇上开往城里的早班车,睫毛上还挂着蹚过草丛时沾上的露水———这些年我老家那边人迹罕至,四野寂静,一些路早没在杂草丛中了。母亲欢喜地接下侯老大的担子,望着竹筐里那白花花的肉,掰着指头就开始念叨,腌腊肉四十斤,灌香肠三十斤,做坛子肉十斤……侯老大还提来一只大公鸡,说这个绝对不要钱,是送给母亲过年吃的,那公鸡,是啄虫虫长大的,正宗土鸡。
母亲的忙年,随着乡村猪肉的抵达,正式开始了。母亲洗净那口腌腊肉的大缸,把猪肉码了盐、花椒、白酒、桂皮、香叶,用一块木菜板压在上面,扣好盖子。半个月过后,把腌渍好的腊肉从缸里提出来,晾挂在阳台上。等把肉吹干,母亲就把肉、香肠一同背到巷子里的王大妈那儿熏制。王大妈用一个铁桶,在巷子里用燃起的柏树苗烟熏肉,柏树苗烟袅袅升腾,恍惚以为是乡下屋顶上飘散的炊烟。王大妈在城里熏腊肉,让人感觉她是一个从事城里老行当的手工艺人,这也是她一年之中最有成就感的时候。在一个网络论坛上,有人发了她熏腊肉的照片,网友们亲切地称她为“腊肉大娘”。
腊肉、香肠都准备好了,紧接着,母亲去超市采购鱼、海带、绿豆、汤圆、糯米、红糖、瓜子、核桃……其实这些东西,有的家里还有,但母亲总觉得要把冰箱、厨房中贮藏得满满当当的,才觉得放心。
炸春卷、鱼丸子,蒸藕丸子、喜沙肉,这些母亲也得提前准备好的。喜沙肉,是父亲喜欢吃的;春卷,是孙子喜欢吃的……母亲边做边唠叨。有天她让在藤椅上正看报的父亲去楼下朱胖子店里打酱油回来,父亲嚷着说,不去,不去,他正关心黎巴嫩局势。父亲还辩解说,这年头过春节,还缺啥吃的啊。母亲从厨房出来,一把扯开报纸,撕烂了,忿忿地说,“泥巴嫩”离我们这么远,关你啥事儿啊,娃娃们都要回家过年,你自己搬到“泥巴嫩”去。父亲这才哆嗦着下楼去打了酱油,还在店里向朱胖子倾诉衷肠,说自己在腊月里过得不清净。父亲还说,侯老大送来的那只公鸡,常半夜鸡叫,吵得他睡不着觉。
母亲把这些年货都准备得差不多了,再挨个巡视一遍,还用一个小本子和父亲一道写好了大年夜的菜谱。母亲说,她昨天出门买大蒜,看见许老头在楼下找魂似的不停转圈,许老头的儿子在外地安了家,一个人孤孤单单在家,有时深夜里起来唱京剧。母亲叹了一口气说,今年大年夜,就把许老头接到家里来一起吃团年饭吧。父亲点点头说,这个可以有。
母亲头上缠着一张帕子,她站在条凳上,用扫帚打扫天花板上的灰尘,那些灰尘平时看不清,一到年关,就簌簌而落,仿佛旧时光的逝去。母亲摩挲着家里的老照片,一遍遍擦拭,照片上,母亲看着一些早已离去的亲人,那天,母亲难过地哭了。母亲说,老奶奶喜欢吃的粉蒸排骨,吃不上了……
今年春节,城里的母亲,你不要站在阳台早早张望了,我们一定早点儿回家过年。愿这万家灯火里,都荡漾着喜悦与宁静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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