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比塔的可能性
[摘要]——蒂姆·温顿短篇小说《邻居们》赏析
蒂姆·温顿（Tim Winton），出生于1960年，澳大利亚小说家。21岁时发表处女作《露天游水者》，荣获澳大利亚弗格尔奖。长篇小说《浅滩》和《云街》分获1984年和1992年迈尔斯·弗兰克林奖，短篇小说集《分离》获西澳大利亚州委员会文学奖。
小说《邻居们》通过一对年轻夫妇由于邻里间文化背景不同缺乏相互了解所产生的隔阂，以及在日常交往中消除偏见、达到相互沟通的过程，向读者昭示现代社会呼唤真情与友善。故事文笔平实，充满温情、理解与幽默。
短篇小说《邻居们》描写了一对新婚夫妇搬入新居后与邻居们从相互反感、心存隔阂到相互理解、相互帮助的过程，惟妙惟肖地刻画了他们与新移民之间的邻里之爱， 体现了文化融合的独特魅力。萨义德说：“一切文化都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没有任何一种文化是孤立单纯的，所有文化都是杂交性的，混成的。”
小说开篇就说这对年轻夫妇才搬来的时候，对邻里们是心存戒意的。那条街上住满了欧洲移民，使新婚夫妇不免有一种旅居异域的感觉。这个小社区就如同澳大利亚的缩影，来自世界各地、具有不同文化背景的人们生活、聚居在这同一片土地上， 但都保留了原有的传统和风俗习惯。 当不同的传统、风俗习惯、价值理念集中到一起时，必然会引起一定的文化碰撞。
这样的戒意是相互的。新婚夫妇的房子虽小，但高高的天花板和装了玻璃的窗子却营造了一种高雅别墅的气派。显然这在邻居们眼中是有些刺眼的，邻居们对新婚夫妇的狗似乎也是小心翼翼的，尽管那是条温驯的柯利牧羊犬。
就小说的叙事风格而言，通常是先概括，再举证，或者先举证，再得出结论，虽然老套，但是朴素自然，很有说服力。例如，“有好几个月，他们与邻居的关系并不愉快。”
不愉快体现在哪里呢？马其顿人对新来者早晨的晚起感到惊异。年轻人感觉得出他们看不惯他留在家里写论文，却让妻子去工作——这是邻居们对于新婚夫妇的生活与工作方式的质疑。如果说这是抽象的观念差异，那么，年轻人对于邻居们的厌恶则是具体而细节化的。隔壁的小男孩在街上撒尿时，他厌恶地瞧着——显然缺乏基本的文明教养。有一次他还看到这孩子从后台阶用水去浇猫——捉弄宠物，令人不解。那孩子的头定期剃得光光的，他猜想是为了让头发长得厚些——这可能属于特定民族的迷信吧。诸多的厌恶、猜疑和不安，导致什么结果呢，即便是小男孩站在篱笆外，只露出钴蓝色的眼睛，也使年轻人感到很不安。
表面平静，但年轻人与邻居们的心理对峙与较量可谓剑拔弩张了。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邻里们的关系在互动中有了潜移默化的转变。
秋天，年轻夫妇在后院种菜，邻居给他们出主意。年轻人讨厌他们多管闲事，可见心理抵触还有，但很留意他们说的话。年轻人的妻子显然比他更开放更有亲和力，她大着胆子摸了摸孩子的短发。而那个眼睛黑黑的、胳膊跟屠夫一般粗的大块头女人——显然曾是他们眼中的另类，也送给她一袋子大蒜瓣，让她种下。
不久之后，年轻夫妇建的鸡窝倒塌了。波兰鳏夫不请自来，钻进篱笆，替他们重建了鸡舍。尽管他说的话，他们一句也不懂。
作者的叙述客观、冷静，犹如播放监控社区生活的录像带，季节变换凝缩成瞬间的朝晖夕阴，快镜头中随意穿插一些慢镜头。例如，波兰鳏夫不请自来，替他们重建了鸡舍，这是高度概括的快镜头，而“钻进篱笆”，则是具体的慢动作了。抽象叙事与细节性描述相互阐释，恰到好处。
再如，“秋去冬来”是快镜头，“鲜红的夕阳一消失，灰暗的黄昏便骤然而至，空气中夹杂着燃烧树木的烟味和日落时的鸡啼声”，则是季节性风物白描与瞬间的浓彩重抹相融合。“随着时光的流逝，这对年轻夫妇不知不觉地对邻居们报之以微笑了。”这是承前启后的一句，此后，“他们把卷心菜送给邻居们，同时也接受邻里们馈赠的格拉巴酒和引火柴。”在街上走路时，他们已不再低着头了。就移民文化交融的三阶段而言，他们经过了焦虑阶段，开始彼此接受，但离最终的融合还有些距离。
如果小说总是以这般节奏进行下去，最后来一个开放性的结尾，非但平淡，作为小说是否成立都是一个疑问。于是，在下面的篇幅里，邻里情绪有一个回旋，到产妇分娩的场景小说氛围攀升至高潮。这符合读者的生活经验，也符合我们的悦读体验。
“她继续用劲，一次次屏气收缩，奋力排除某种看不见的障碍。”“新生儿则拖曳着脐带、皮脂的污秽和妈妈的汗水。”通观小说，没有对话，没有形容词，几乎没有副词，但是细腻，准确而有新颖意味。新生儿的诞生是置于世界全球化、 文化全球化大背景之下的邻里之爱的成果，就小说主旨而言，可谓画龙点睛的隐喻。
年轻人听到了外面的叫喊声，便走到后门口。在靠马其顿人的篱笆一边，一小排人扬起了睡眼惺忪的脸，欢呼起来。年轻人哭了。小说几次提到邻居们之间的言语交流，他的话他们听不懂、他们叫喊着、他们欢呼着等等，似乎在邻居们彼此了解与相互关爱的过程中，语言的隔膜效应越来越小，巴比塔的传说似乎越来越不能成立。年轻夫妇刚搬入社区时，作者描述的新移民都没有确切称呼，“马其顿家庭”、“波兰鳏夫”等用地区命名的方式暗含了夫妇对邻居们的不屑一顾。而当他们逐步适应彼此的时候， 描述这些邻居的词就悄悄地变成了“人们”。
当12张带着不同民族与种族基因的脸在栅栏外翘首以盼——读者在这个时候恐怕也要欢呼，这似乎是世界大同的辉煌时刻，新生儿会有一个类似马其顿人、希腊人、波兰人那样的符号，却是一个融合多元文化的新生代了——澳大利亚人。
凌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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