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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性骚扰运动不断发酵 矛头直指特朗普

林行止 2018-01-22 12:11 大字

男性性骚扰者远远多于女性

起来,不甘于被性骚扰的人们!不写女性而写中性的人们,皆因性骚扰者(Sexual harasser)有男有女。

自从《纽约时报》揭露电影界性骚扰是“常态”之后,始于2006年、目的在鼓励女性及有色人种站出来控诉被不公平对待的#MeToo(我也是“被欺凌的对象”)便如燎原之火,蔚成社会运动,而且迅速感染大部分西方世界。被指控曾性骚扰下属、同工的“淫虫”,可说遍布各界(识字分子也许有兴趣知道,著名的“高眉”刊物《巴黎评论》季刊的总编辑因被作者投诉性骚扰而自动请辞,诺奖的文学评议会亦有相关传言)。而事实显示,性骚扰不仅不限界别、不限性别,且情况甚为普遍。皮尤(Pew)研究中心去年11月29日至12月4日对一千五百多名成年人的调查显示,百分之七十一女性及百分之六十男性相信(知道)有性骚扰事件。显而易见,这已是“社会问题”,与企业文明或政治属性无关。换句话说,性骚扰是“普世现象”,如何杜绝根除,费煞思量。

发起“Me Too”运动的女演员艾莉莎·米兰诺(Alyssa Milano)

虽然性骚扰男女平等,但现实是男性性骚扰者远远多于女性,麦肯锡环球研究所(Mckinsey Global Institute)2017年12月6日的一项报告指出,仅在美国,性侵(Sexual assault)引致因“生产力下降、盈利损失及额外医疗费用”的有形无形开支,美国企业一年的损失便达四十九亿美元。此数字看似惊人,且为企业的沉重负担,然而,由于有“资格”骚扰异性的人,大都为身居要津的男性,是有关机构的“高端分子”,10月30日《纽约时报》的《超级经济令骚扰者高高在上》(In a Superstar Economy, a Bull Market in Superstar Harassers)指出,几乎没有例外,性骚扰者都是企业的“生财明星”,因此,即使“东窗事发”,企业多半会“甘词厚币”给予一些合约未及的“甜头”,把被骚扰者遣走,因为留下曾侵犯她(他)们的那些有高超赚钱能力的所谓“有毒(Toxic)员工”,对以谋利为最高标的的公司较有利。这种企业文化,解释了何以“性骚扰上瘾”的优步创办总裁卡兰尼克(T. Kalanick)丑闻频传,但仍坐稳高位多时(去年6月才被辞退),而该公司女性员工则从2015年11月约占员工总数四分之一,跌至2017年初只占百分之六!

有“财能”的男性上司凭高超赚钱手段可随意“咸猪手”女性下属,这种常象,至#MeToo蔚成社会运动后,有民意为后盾,姐姐妹妹才纷纷站出来,哭诉被性骚扰的陈年旧事;而看中此一潮流,有论者遂趁机提出“他也是”(#HimToo),针对男性上司,希望有更多受害者“起来”揭发男性当权者的丑行!

美国政党政治的一出“阳谋”

反性骚扰事件已令若干政客“落马”,英国便有两三名部长级官员因有关指控而在“人言可畏”的气氛下“被辞职”;美国则有民选议员为选民唾弃。肯萨斯州民主党众议员竞逐人、商界翘楚拉姆塞(Andrea Ramsey)女士,因有男性旧下属声称十二年前不为她色诱所动而被“炒鱿鱼”,此新闻一出,当事人虽矢口否认,说是弥天大谎,惟民主党忙不迭与她划清界线,表示不再支持;拉姆塞女士只有自动退选!“小鲜肉”是柳下惠(?),断送了强人上司的政途!美国司法界要角摩尔(R. Moore)代表阿拉巴马州共和党出战众议员,因有早年性骚扰下属的报道,摩尔在多名共和党猛人(包括“前国师”班农)支持下,仍以极少数票败于民主党参选人之手,丧失数十年来为共和党囊中物的席位……这类事件真是不胜枚举,以当前的“民意”,“被性骚扰者”的威力真是所向披靡,只要肯站出来“忆述”被性侵的往事,被指控者鞠躬下台,已是最佳退路。

不过,笔者以为,这场性风暴的政治化,可能是美国政党政治的一出“阳谋”。事实显示,正在不断发酵的反性骚扰运动,矛头直指即使当上总统后仍对“性感”女性色迷迷的总统特朗普。

作为一名涉足赌业的物业炒家,特朗普的几段“恋爱史”都是性欲钱财纠结(见拙文《家不和不伤心 业不兴最伤神》,收《闲读闲笔》),指他没有性骚扰女性的倾向,说了亦没人相信。迄今为止,已有数名女性对他提出指控,和他结怨的主流传媒均有报道却未见“深入追踪”,笔者揣度这也许是民主党在幕后操盘,静待明年两院换届议员选举,甚且延至稍后特朗普宣布角逐连任时才“大做文章”、全面“抹黑”。

特朗普去年底当选,女性选民居功厥伟(百分之五十六女选民投他一票),如今这位已有“grab them by the p**sy”(他2015年曾如是说,有录音带为证。这句话笔者不知怎么译)绰号的特朗普,若确有不可抵赖的性骚扰“前科”,女选民掉转枪头,他的政治生涯便岌岌可危……

《纽约时报》的特稿

引起当前这场性骚扰风暴的,是10月5日《纽约时报》一篇特稿,撰稿者为该报两名女记者康陀和图伊(J.Kantor和M.Twohey)。一篇报道便令好莱坞“超级大亨”韦恩斯坦身败名裂,她们一文扬名天下,不在话下。这些日子来,关于她们如何搜集资料撰文,及如何说服编者刊登此极可能遭当事人法律反击控告诽谤的特稿的报道,多有所见,而读者反应很热烈;有见市场需求殷切,月初她们决定写书,详细交代采访“被性骚扰者”的“亲身经历”,企鹅已和她们签了版权费优厚的出版合约……

韦恩斯坦

此事令笔者想起,2009年中被判有期徒刑一百五十年(不准保释)的当代“庞氏骗局”主事人马道夫(B. Madoff)的情人兼客户(真是巧合,她亦姓Weinstein),她曾著书,写自己与这名天下第一骗子“上床”的“逸”事,为了促销,她真是“画公仔画出肠”,连他那话儿的尺码及形状都和盘托出(笔者为此作了一文《情妇输精光 出书画出肠》,收《股旺楼热》),此书果然大卖。但除了这点露骨却不入流甚且可说下贱的描述,并无什么“新意”,此书并未“再刷”,与笔者的“预测”吻合。《纽时》记者有关韦恩斯坦的书,料会绘声绘色具体而微,以至“艺术加工”交代他如何落嘴下手的“淫技”细节,及“被性骚扰者”的心理特别是生理反应,色香味俱全。洛阳纸贵,一书风行,可以预卜。

自制力是经常变形的

#MeToo运动火红,被指控者均为“社会名流”。人们不禁要问,为什么会有这样多具社会地位的“大人物”卷入性骚扰丑闻?答案很简单,那是因为这些涉事人物缺乏自制力有以致之,便如伊甸园中亚当和夏娃禁不住诱惑吃了一口果实“闯下大祸”一样!

《棉花糖实验——养成自制力》

有关自制力的研究,多如牛毛,不过,隔行如隔山,笔者只读过哥伦比亚大学荣休讲座教授、著名心理学家米歇尔《棉花糖实验——养成自制力》(W. Mischel: The Marshmallow Test-Mastering Self-Control;下称《棉花糖》)一书的“简介”。《棉花糖》所做的“实验”,如今已成为试测小孩自制力的范例(类似的实验不计其数)。

上世纪六十年代期中,米歇尔在一幼儿园中辟“惊喜室”(Surprise Room),桌上放置糖果,试测一众四五岁稚童的“耐性”——那些在十五分钟内不为所动、不吃掉眼前糖果的,会给予二至三颗糖果作奖励;那些见糖便送进口的,当然什么都没有(糖果已被他吞进肚里);经过多年“追踪”(跟进),作者“证实”那些有“延后享受”意识的稚童,无论在学业、职业和事业上的成就,均优于那些见糖便吃的同辈……可是,自制力强的人,虽然社会成就较高,但他们的“理性行为”不能一以贯之,因为其行为受环境(context)的影响而“失常”。换句话说,在不同环境下,他们的行为迥异,于某些场合会自制自律,处于另一种氛围之中,则毫无控制欲望的自制……

米歇尔以美前总统克林顿为例,指出他有过人的自制力,因此才能不受外力影响,专注于学业,在耶鲁毕业于牛津深造寻且爬上世界最高权力之位;可是,在垃圾食物及“有吸引力的女性”面前,克林顿的自制力消于无形。米歇尔指出,人的行为所以会随境而变,皆因人脑有“冷、热”两个系统(Cool and Hot Systems),前者有梳理经验、深思熟虑(Reflective and Slower)等功能;后者则具冲动、本能反应及神志不清的特质。如今已被揭发的性骚扰者,可说均为自制力很高的人,不然不可能攀登事业高峰,成为成功人士;可是,落入不同环境,比如在密室为“美色”包围,他(她)们的自制力便失效、走样,马上变成另外一个人,做下许多不见得光的事,成为与公开形象完全不同的人!用心理学术语,自制力是经常变形的(Self-control is fluid)。

反性骚扰运动难竟全功

反性骚扰运动虽为燎原之火,愈来愈旺,且“民意”和法律均站在受骚扰者一边;然而,笔者看不出有杜绝骚扰行为的可能。归根究底,任何社群、机构都存在所谓“结构诱导均衡”(structure induced equilibrium),意味职级愈高回报愈大,令对职业前景有所憧憬亦即希望更上层楼的人,有时不得不忍气吞声作出让步,以扫除前进途上的人为障碍……

对异性或同性作出性骚扰或性侵的权位中人,被称为衣冠禽兽,只是套用老话,其实他们的作为既可能是不顾后果的非理性冲动(投资学的“兽性冲动”),但更多似是精确计算后的理性行为,绝非“禽兽”所能为。以韦恩斯坦为例,在无法“说服”对手投怀送抱之后,他便让其离去,难道这不是理性决定?而受害者所以提不起实时报警、投诉的勇气,应该亦有理性考虑成分,因为含泪缄默虽有纵容色魔继续淫行的恶果,对身受者的职业事业却有一定帮助……

事实上,被性骚扰者从“忍辱偷生”到公之于世,都是经过盘算的理性行为。《棉花糖》说得对,环境(内在、外观)之变,主导了人的行为。若干年前,主流社会可能对被性欺凌者冷嘲热讽且投以“活该”的眼光,令受害人羞愤难受,遂秘而不宣;如今社会风气已变,揭露被性侵的陈年旧事,被视为是扬眉女子宣扬女性主义、捍卫平权站在道德高地的斗士……

这种错综复杂的关系,令笔者认为,即使如今“天眼”无处不在及法律对性骚扰者严厉惩处,只要建制中存在结构性诱因,这类不见容于文明世界的欺凌事件,在社会压力下,也许只会稍为收敛但不可能根绝!

便如那些空洞的政治标语一样,“起来,不甘于被性骚扰的人们”,只是一句铿锵有力却难竟全功的口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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