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年后,他们第一次来到父母墓前
70年后,詹姆斯(左)和道格终于第一次来到父母当年遇难的地方。
1940年,汤姆·戴克斯和妻子比蒂结婚时的照片。70年前,一对来自英国的年轻夫妻在克什米尔的战火中遇难,他们的三个儿子成了孤儿；今年,这三个儿子中的两个第一次来到父母的墓前,他们已满头银发,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下次来看父母的机会。
本报记者王晓莹编译
母亲在他面前中弹
“来到这里,我百感交集。”道格·戴克斯说。他就站在父母中弹时的那条过道旁,当年他只有两岁。
“有人告诉过我,我是看着父母死在我面前的。我的父亲想阻止那些袭击者接近修女们,但他中弹了。我一边跑一边朝父亲大喊,我的母亲就跑在我后面,然后她也中弹了。”回想起这些事时,道格痛苦极了。他多年来总觉得,自己对母亲的死负有责任。
那是1947年10月的一个早上,在克什米尔巴拉姆拉地区的一个小镇上,一家天主教医院遭到了袭击,包括医生、护士、病人在内的6人丧生。道格的父母也在其中,当时5岁的汤姆、2岁的道格和刚出生两个星期的詹姆斯就此成了孤儿。
“我只记得当时刚睡醒,到处都是枪声。他们(袭击者)闯进了医院,打烂了我们住的房间的大门。他们在房间附近乱窜,透过门缝,我看到了他们凶恶的面孔。”三兄弟中年龄最大的汤姆对当时的场景还有记忆,但由于安全问题,直到2003年去世时,他都没能去过克什米尔。
袭击者闯入时,戴克斯家的一个佣人把汤姆救了出去,他们后来又回来寻找家里的其他人。“我们回到医院中央,那里是个花园,旁边有条过道。我们在满身是血的尸体间穿行,看到一个小孩坐在那里放声大哭,眼睛都哭肿了——他是我弟弟道格。”汤姆生前回忆说。
父母没能回到英国
汤姆是以父亲的名字汤姆命名的,他的父亲汤姆·戴克斯是个英国士兵,曾在英国著名军校桑德赫斯特皇家军事学院接受过训练,二战时晋升为陆军中校。二战中,他收获的不只是军衔,还有一个美好的家庭——1940年,汤姆和军队里的护士比蒂在印度城市阿格拉结婚。
1947年8月印巴分治,英国从印度撤军,但汤姆没有撤回英国,而是选择暂时留在印度,为印军锡克教军团提供支持。那天早上袭击他们的,是一些巴基斯坦人。
对于丈夫的决定,比蒂感到很不安,她希望全家可以早日离开这个地方。就在遇难前10天、她生下詹姆斯后不久,她给友人写过一封信,字里行间透露出她的痛苦:“我真希望今晚能看到汤姆来到我身边,他在一封信里说他今天就来了,但我觉得可能性不大。”
残酷的事实是,汤姆确实来到了医院,他还给部队去信,希望派一辆车来巴拉姆拉接他们一家五口。然而,这封信发出去两天后,他和妻子已经不在人间了。
70年后故地重游
失去父母后的三个孤儿和其他70人都被那些袭击者活捉了,他们被关押在一间病房里整整10天。为了让巴基斯坦方面放人,印度方面不断派出空军进行轰炸,爆炸声不绝于耳。
好在,这些人最终获救了,两个大点的孩子汤姆和道格被送上船,回到了英国；但小婴儿詹姆斯当时已经命悬一线,大家都以为他活不下来了,幸好一个将军的妻子收留了他,经过悉心照料,詹姆斯的情况才慢慢好转。几个月后,詹姆斯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才被送回英国。不过,他被送到了家族中的另一支,没能和两个哥哥一起长大。18岁那年,詹姆斯移民去了南非,后来成了一名税务顾问。
今年是那次袭击事件发生后的第70年,那家医院如今在印控克什米尔西部,有13名印度裔修女在那里工作。尽管克什米尔仍像70年前一样难寻和平,但她们坚持留在那里,为当地女性提供医疗服务。正是这些修女们,邀请了戴克斯家的兄弟来参加70周年祭奠活动。
道格和詹姆斯终于来到了父母墓前,这是他们长大后第一次来到当年父母在他们面前遇难的地方。他们父母的墓地在克什米尔山谷偏远的一角,旁边核桃树和苹果树丰硕的果实在墓碑上投下了一片沉甸甸的阴影。已经满头白发的道格和詹姆斯给父母献上了花圈,道格特别强调,他要向母亲致敬。当年几乎没有记忆的詹姆斯还参观了他当年出生的那个房间,“我真的说不出话,我找不到什么语言来形容我的心情。”他说,“我从没想过会回到这里。”
“我们很少谈起我们的父母。”道格说,“我们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我们互相勉励,不要沉溺于这些往事。”他现在住在伦敦附近,是个酿酒师,这次和弟弟见面后,他们才彼此谈起这些年来的感受和回忆。
老哥俩都不确定,他们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再来克什米尔。这次机会太珍贵了,甚至可以说是他们的最后一次机会——他们离父母如此之近,那是他们这辈子都在思念着的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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