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缝纫机
父母要从乡里搬进城里。从老房子清理出一批老物件,一架老缝纫机被搬了出来。我母亲掐指算过后说,老缝纫机是文革结束后第二年买的,到今年整整40年了。
这是一台家用脚踏缝纫机,蝴蝶牌的,机身上面写着“上海东方红缝纫机厂”的字样。机身油漆剥落,曾经光滑的面板露出了木质三合板的底纹。几次搬家,母亲都舍不得扔掉。就搁在卧室一角,蒙着一块花桌布,当放针头线脑和零碎东西的小桌子用。
20世纪70年代,缝纫机与自行车、手表、收音机是当时的“四大件”,代表着70年代的“富有”。那个年代,过日子提倡的是“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我母亲在我们村以手巧而闻名,会做各种针线活,会绣花、会用丝线勾桌布和盖头,还会织毛线。元宝针、阿尔巴尼亚针,各种奇怪的花纹,她一看就会。因为经济拮据,那时的人都是到乡供销社买布,自己做衣裳。我们一大家八口人,一家人的手工活已经不少,手工缝制又费时间,父母下了大决心,终于东拼西凑地添置了这台缝纫机。
从有了这台缝纫机开始,母亲成了我们村里不多的几个能量体裁衣,还会缝制的能干媳妇。我们全家人的衣服,包括家里的窗帘、枕套,我们上学背的小书包,都是母亲用缝纫机做的。来求她帮忙做衣服的人特别多。母亲帮村里结婚的年轻人缝制外套、罩衣,一缝就是一整套,看上去特别气派。做的最多的还是小孩子的衣服,尤其年节时候,缝纫机的哒哒声每晚都响个不停。给邻里帮了忙,乡里乡亲的也不谈报酬,送几个鸡蛋,拿两把面条,就算偿了情。
有这样一个能干的母亲,我们姐妹有了不少漂亮的衣服,还有用做衣服剩下的边角料拼接成的扎蝴蝶结用的各色头带。在那个并不富庶的年代,这些衣饰对我们来说,不是生活必需品,而是不可多得的奢侈品。我们班的女同学登台演出,常向我借裙子作为演出服。当我的裙子和她们一起站在聚光灯下,我恨不得向全世界大声宜布:这条裙子是我的,是我母亲做的!
依我现在的眼光来看,母亲在针线活方面算得上是个有创意的人。那个年代的衣服多以黑灰蓝绿为主打,我母亲就在我们的小衣服上用彩色布头拼出小动物、小花边作为装饰。有一次我与同学吵架,同学一怒之下把我的裙子扯了一条大口子,母亲便在撕破的裙沿缝上花边,把它做成最早期的“蛋糕裙”。又有一次,火炭把妹妹的衣襟烧了一个洞,母亲就找了一小块红色灯芯绒,在破洞上绣上一颗草莓,再用绿帆布拼出两片叶子。
关于这台老缝纫机的故事,母亲一提起来就滔滔不绝,说的最多的,还是我被缝纫机扎着手指那件事。她回忆说:那是我十岁大的时候,有一晚,母亲要赶一个急活,我站在旁边玩,小手乱动,一不小心,手伸到缝纫机机针下边,机针砰一声断了,扎透了我的食指指甲,断在我右手食指尖上,我疼得大哭,流了好多血。
回想童年时光,我脑海中最清晰的画面,就是夏天的夜晚,一盏煤油灯下,脚踏缝纫机的“咔嗒声”伴随着我们姐妹坐在旁边写作业。那时候的母亲,比现在的我还要年轻好多。她忙完了包括家人的晚餐、洗碗、洗衣服这些家务活,才能安心坐在缝纫机前,开始晚上的忙碌。夜深了,暖橘色的灯光照在妈妈的脸颊上,齐耳的短发两侧别在耳后,母亲俯下身穿针引线时,习惯把针在发际上抿一抿,细长的手指伸长了灵巧地一挽,特别好看。那时候的我,尚不知道胡兰成这个人,更不知道世界上有一个词叫“现世静好”,现在回想起来,却总是想到那个词。 (西乡文联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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