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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锦华:透过电影的窗口,世界的过去、现在和未来在你视野中

活字文化 2017-11-01 17:48 大字

【编者按】10月31日晚上,活字文化策划的《52倍人生——戴锦华大师电影课》观影见面会在北京库布里克书店举行。戴锦华与20余位影迷朋友一一交流,并与大家一同欣赏经典影片《银翼杀手》。本文为活字文化根据录音整理的现场实录,原发表于活字文化微信公众号,澎湃新闻经授权转载。

《银翼杀手》与《银翼杀手2049》

问:戴老师您好!晚上我们即将一起观看《银翼杀手》这部电影,我想这是因为最近新版的《银翼杀手2049》正在热映。您觉得和前作相比,两部的优劣如何呢?

戴:首先我必须承认我没有在影院观看这部电影,我是通过别的途径看到了一个不太清晰的电子版。(笑)好像这不是一件应该大声说的事情啊。

总的来说,我对续集电影和翻拍电影都不太抱期待。虽然永远有反例,但总的说来,续集和翻拍电影基本上都流于效颦。我觉得《银翼杀手》也有这个嫌疑。

我自己的总体感觉是,导演的高下还是有区分的。我更喜欢旧版。但从另外一个角度说,是整个大的时代变了,或者说世界变了。

前一部是诞生于85年(应为1982年——编者注),85年的时候尽管世界已经是处在一个比较低迷的状态中了,但是人们依然有去直面残酷,或者直面问题的那种勇气。而现在我认为,这种勇气已经散了。

问:是人们“沉沦”了吗?

戴:不能说是人们沉沦了。而是说,人们如今更希望去相信。因为我们别无选择。既然别无选择,我们只能选择相信,选择承受。或者是说,我们只能在这个不理想的世界之中去追求“小确幸”。

我觉得是这样一个变化,使得新版更多地只是一个寻父故事。当然这又是另外一个大的文化命题了:为什么在今天这个世界上“爸爸”突然成为一个大问题?这个问题我也一直在思考,就不在这里展开了。

世界电影与中国电影

问:戴老师您好!如今许多人说,世界电影正处在一个低谷或者说衰落当中。您对世界电影的未来有怎样的看法呢?

戴:对于这个问题,我必须非常真诚地回答:世界电影还能不能发展下去,取决于中国电影。

大概20年前,我就听到了这个说法,我在某种程度上也认同这种说法:电影已经成了黄昏工业。数码媒介的出现,各种各样的移动平台,各种各样的Screens,都在撕裂银幕。但是突然出现了强大的中国电影市场,无疑是给世界电影打下了一剂强心针。

但我必须要说,如果中国只能为世界电影提供一个市场而已的话,那它就并不能真正刺激世界电影的复兴。只有中国电影自身强大起来,同时我们还有这么强大的市场,才谈得上中国电影将为世界电影带来什么。

刚才我同那位记者朋友还在说,《战狼2》的评价我们先抛在一边,但《战狼2》向我们展现了中国电影的潜在市场到底有多么大。而且我认为这个潜力还远不止《战狼2》所展现出来的这部分。

所以我认为,只有中国电影自身强大起来,同时借助于我们拥有如此强大的已有市场和潜在市场,它才谈得上为世界电影提供纵深,提供未来。

中国电影的过去与未来

问:戴老师您好!关于中国电影,在1990年代的时候,我们都看到中国电影是处在一个“百花齐放”的高峰,那时候我们的电影在国际上得过各种各样的奖,但是反而为什么现在不行了?

戴:你的这个描述,是对的,也是不对的。

我记得1993年的时候,几乎全世界所有的A级和B级电影节,都有一部中国电影获奖,但是那个时候的整个中国电影工业已经崩溃了,中国的电影市场也基本上不存在了。大部分电影院在那个时候都转行了,变成了俱乐部、舞厅和台球厅。

所以在这个意义上说,那个时候并不是一个中国电影真正繁荣的时期。

所以我想引用侯孝贤导演的一个说法:“我们从来没有梦想过艺术电影能够一统天下。”当只剩下艺术电影的时候,它表明的恰恰是电影的一种萎缩。我们希望商业电影做大,我们希望商业电影撑出一个大大的空间,艺术电影在这个大大的空间里有一个自己的地方就够了。

但现在中国电影的问题是太过商业化、太过资本化,完全没有给多样化留出空间。事实上每年(国内拍摄的)800部电影中有很多艺术电影,但是这些电影没有机会进入市场,没有机会和观众见面;那么当然还有更多的艺术电影没有能够拍摄,就胎死腹中了。

所以我觉得在这个意义上,我依然对现状持乐观态度。因为现状为我们提供了可能性,然后我们在此基础上去争取让这些可能性变为现实。

而且我再退一步说,我认为国际得奖不是唯一的标准,甚至不是主要的标准。我们的第五代导演,得那么多奖,动不动就“三节王”“两节王”的,这种状态本身不是很正常,甚至说不是很健康。

今天我期望中国电影更多元化、更繁荣,能够拥有自己文化的素质和艺术的水准。但是我最大的梦想是我们能够建立起自己的评价标准——不是好莱坞的标准,不是欧洲电影节的标准,而是我们自己的标准。

艺术与生活

问:戴老师您好!我是一个艺术方面的学生,我曾经自己下过这样一个定义,我说艺术是要“在绝望中给人温暖,在平凡中给人感动”。但当自己面临一些事情的时候,我突然发现,我的那一套好像不灵了,好像它和个人生活之间其实是脱节的。所以我想请教您,艺术究竟应当如何在个人生活当中能够启用呢?

戴:你的问题很大,我想从我自己出发试着回答一下。

我会有两个答案。

一个答案是:我一直相信、而且我自己一生也受益于这件事。有句话说“看50本有质量的书,足以改变一个人的生命”,模仿这句话,我觉得可以说“看50部有质量的电影,足以改变一个人的精神面貌”。

文学艺术是一个可以随身携带的宝藏——人们常说“带一本书去荒岛”,或者要我说是“带一本书去监狱”——当你的什么都被剥夺的时候,只有你的内在的记忆是别人无法剥夺的。

在这个意义上,我们应该为我们是人类感到庆幸,因为我们能够主动去选择、主动去接受,主动去阅读、主动去记忆。所以从这一点上,小说、电影、诗歌……文化和艺术,对我们的人生是非常直接和具体的。

但是在另外一个意义上,我必须说:它不等于生活,它不等于生命。它是生活和生命的一种形态,或者说一个层面。

我们生活在一个社会之中,我们生活的基本状况其实是,以血肉之躯面对机……在面对这样的机器的时候,我们不用自欺欺人:精神是脆弱的,文化是无力的。但当我们面对这些机器的时候,我们也唯有靠着我们的精神和文化,我们才能站直了别趴下。

所以在这个意义上,我们可以说它完全是非功用的。它不能帮助我们的现实人生。它不能帮助我们面对人生不能逃避的生老病死、悲欢离合、恩怨情仇。但当我们经受所有这一切的时候,这些东西依然和我们在一起,它能够成为我们的一种可能、一种资源、一种力量。它可以是完全没用的,但它也可以做到一切。

我活到这个年龄,我之所以敢无保留地给你们推荐这些东西,这些经典电影,因为在我一生中的很多时刻,在我遇到的很多熬不过去的时刻、绝望的时刻,我觉得所有这一切都在帮我。或者说,它们已经成了我自己。这是我给你的答案。

关于《52倍人生》

问:戴老师您好!我问一个很简单的问题。我们看到您在这门课程当中是选了这样的52部电影,我想问一下您选取的标准是什么?您个人的评判原则是怎样的?可以帮助我们知道如何去鉴别有价值的影片。谢谢!

戴:这个片目基本上是我确定的。我在选择的时候大体上有三点标准:

第一点是我认为在电影史上占有一定的位置,在电影艺术的发展当中起到过转折点、或者说标识性作用的影片;

第二点是我尽可能照顾作为电影大师的导演,希望每位大师都能有一部代表作出现在里面;

第三点是绝对主观的,就是我之好恶。(笑)

实际上有一种东西非常重要,但又非常难以分析的,就是趣味。一个人的趣味当然是历史性的:你生在什么样的时代,成长于什么样的环境,遭遇到什么样的艺术作品。所以它既是历史的,又是带有相当的偶然性的。

我任教三十多年了,我一直坚持着这个东西:当我面对学生的时候,我首先要忠实于我自己。只有忠实于我自己,我才能把我想跟大家分享的东西真实地展现出来。

当然,(片单)最后也做了一些调整。会有一些朋友给我建议说,这是大家都爱吃的菜。那么对于这些菜,我的态度第一是,我不爱吃的菜坚决剃掉。但是我也接受了一些我也可以吃的、大家都爱吃的菜。但这个部分所占的非常小,基本上是按照前面的三个原则来选择的。我希望它代表一个高度。

电影与大学生

问:谢谢戴老师!我是来自国家留学基金委,我们在全国范围内正在做一个教改的课程,把“电影欣赏”作为课程之一,同时在编一本这个项目的《学生手册》,其中有一些我们推荐给大学生,特别是大一新生观看的一些好电影。所以想提问的是,如果是您会推荐哪一两部电影?您觉得我们在电影教学中又应当有怎么样的标准呢?

戴:我会比较倾向于推荐一些在艺术上雅俗共赏的,同时我也会比较侧重于价值观的方面。我可能会在伊朗电影中做选择,比如说《小鞋子》,比如说《白气球》,类似这样的作品。它似乎很容易懂,但是它也并不简单,而且它有着起码的这种同情心。

如果说标准的话,我觉得会有两点,即电影本身的审美性和趣味上的多元性。

我觉得我们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我们的趣味、我们的评判标准越来越单一化。这样会使我们的人生也变得越来越乏味。

所以我依然认为,电影是到迄今为止,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一个窗口。只要你不是被单一的趣味所限定,从这个窗口望下去,这个世界上发生过的、正在发生的和即将发生的一切问题,都在你的视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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