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干事李克廷
张立
李克廷是在这个炙热的夏季遁隐的时候悄然离开的,永远离开了他住了一辈子的报社的这个院落。周末我在外地,听到同事毛毛在深夜给我打来的电话,说李克廷去世了,弄得我一夜心绪不宁,怎么这么快,才61岁,他本应享受幸福的退休生活的啊!我在想,他像生活里一束普通的光,在的时候和走的时候,可能都没觉着他有多少光芒,但是他的光却是实实在在存在着的呀!
李克廷是报社里唯一把生活干事干了一辈子的人。他从《农家信使报》到周末编辑室再到文体新闻部,他干的一件事,就是当一个生活干事。报社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约定俗成地在每个编辑部里设立了一个生活干事的职位,取报纸、拆信、分发报纸来稿、画版样、取报样送审、打水、拖地、抹桌子,他依稀就是为了生活干事,为了干事而生活,终身在生活中干。年复一年,日复一日,春夏秋冬,天阴天晴,太阳总在他的脸颊上挂着,他见谁都是“嘿嘿”一笑,他干什么事不慌不忙,从容不迫,就是火烧到沟渠子了,他也是不慌不忙,从容、淡泊,一天一天,他的一生就这样飘逝过去了。别人当生活干事,全然把这个差事当跳板,先当生活干事,再当初级记者,再下来是记者,还有的成了高级记者。唯有李克廷把这个普通的工作当事业干,而且一干就是一辈子。他很敬业,总是第一个上班,最后一个离开,节假日部门总是他值班。每天干着同一件事,他乐此不疲,把一件日升日落枯燥乏味的事干得津津有味。临离开办公室的时候,看哪扇窗户没闭,看谁的电脑没关,看哪个电灯还亮着,生活干事这个螺丝钉在报社这个机器上拧了一辈子。他对生活没有怨言,从他的嘴里听不到半点对现状的怨气和不满,也听不到半句闲言碎语,更不会拨弄是非,无心机也无心计,不去害人不懂伪善更不会阿谀奉承溜须拍马。他永远把世界想象得和童话一样纯粹,把生活想象得和苹果一样香甜。他是忠诚实在地生活在社会底层中的一个微笑着的人。
但因为太实在,常常也遭受生活的耍弄,有时玩几把牌,别人在“锅里”偷牌,他还催人家快出牌。只要打牌,他总是输多赢少。
一次,一对江湖骗子扮演夫妻卖棉丝被网套,挑了一担子棉丝被,问克廷:“买不?”克廷问多钱,卖棉丝被的说50元一条,李可廷说20元可以不?卖棉丝被的男人故作愤怒状,声色俱厉地吼道:“你个穷鬼,20元一条全给你你也要不起。”克廷一听,说:“你这个南方人也太小瞧报社的人了,你这有多少条棉丝被,我全要了。”那个男人说200条。这时,那个女人哭喊着拉住男人的衣服说坚决不卖。克廷一看忙把一担子棉丝被抢了过来,数也没数全锁进了办公室的书柜子里,按20元一条把钱硬塞进卖棉丝被男人的口袋里。那女人还继续和男人闹,假装吃亏了的样子吵哄哄地离开了。李可廷在这一对夫妻走远后,志得意满地打开书柜一看,傻眼了,棉丝被除了四五个还像个棉丝被以外,别的棉丝被很小,有的像手掌大,最小的像女用卫生巾。克廷上当了,但他自语道:200个数还够!他就是这么憨实可爱。
记得有一年春节过后,到泰国错峰五日游,大概一人一千多块钱,我问克廷出过国没,他说没有,我说:“你可以去泰国,这个季节也便宜,给你放几天假,你去吧。”开始他不想去,部门人都动员他去,他终于和老婆一块游了一次泰国。那次回来后,他很高兴,给大伙讲:吃了很便宜的海鲜、燕窝等。他给我讲的时候,眼睛幸福地眯成了一条线。
周末编辑部和文艺部合并的时候,克廷主动给我说:“我给文体新闻部重新物色个女生活干事吧,人家各个部门都是女生活干事,我年龄也大了,重新干个别的。”我给克廷说:“生活干事谁规定非得是女的,又不是生娃非女的不成。你就好好干,干到退休!”我这话还真的应验了,他一干就干到60岁退休了。他从报社退休的时候,我把珍藏的一瓶老酒拿出来,算是感谢他这些年的辛劳,也算是为他退休送行。我和部门同事一一和他碰杯,说了一些感谢的话,没喝几盅,他就失声哭了,他说人生咋就这么快啊,不知不觉就一个甲子了,他哭着说还想当生活干事。那天说了好多话,他俨然像个孩子。
克廷退休后,我偶尔在报社院子见到他,他告诉我正在一个保健品公司上班,人很乐观,显得比当生活干事时更年轻更精神了。他时常也把白衬衣扎进裤子里,穿着笔挺的西服,腋下还夹着一个公文包,像个大款。我心里暗暗为他退休生活高兴,但又提醒他,社会很复杂,做生意利大风险也大。
在这个无常的生活里,生命脆弱得不如一根芦苇。生活干事李克廷走了,他为了生活干事,干事就是生活,这是朴素得像泥土一样的人生哲学,他像一束普通的光,光有何所求?光有何所需要?光需要别人关注吗?光需要别人赞美吗?光害怕别人另眼相看吗?他眼里装着太阳光,笑里有温暖,自己发光发热,温暖自己也有时照耀别人。
这就是生活干事李克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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