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桃树与鸟儿
□张文秀
梦里
常常梦见老家的山、老家的房，回老家的路蜿蜒又绵长。
常常梦见回到老家垦了地、开了荒，种上了蔬菜、瓜果和满园的花香。
更多的时候是梦见屋旁的桃花开了，结上了蜜果，在等着我归去。似乎，离家之后，再没有遇到过那样甘甜、温暖的果儿。
梦里，梦里……总有个声音——它是那么轻、那么柔，在呼唤我归去。
在那个秋风瑟瑟的季节，我终于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地方，二十多年的光景，老屋已破败不堪，残墙难支破瓦。唯有屋旁的桃树还在坚守，可虫子咬损了它的干，秋风吹落了它的叶，但神奇的是，树顶上居然还挂着一枚快风干的桃。轻轻地摘下，擦擦它那皱瘪的皮肤，只那么轻轻的一口，温暖便沁入心头，眼泪啊，它不争气地流。
一阵微风袭来，几片桃叶落在脸庞。我伸开双手拥抱，桃树也在颤抖。太久的等候，它分明已风烛残年了，是不是我要错过那份无声又深沉的爱了……
桃树
揉了揉眼睛，藏不住的欣喜：丫头，是你吗，真的是你吗？嗯嗯，眉眼没变，但长高、长壮了不少。
在外面还顺心吗？感觉你多了几分忧愁，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像儿时一样爱哭鼻子呢？呵呵，你还记得第一次跑我这里哭是为啥吗？那时你才3岁，我也不过是根一米高的树苗。你说被邻居小孩欺负，要是有个哥哥帮你就好了，哭着哭着就倒我身上睡着了，差点没把我的腰压断。从那以后，我就只能当棵“歪脖子树”啰。
如果没记错，第二次哭是因为养的小鸟病死了，你把它葬在我的根下，边葬边哭，还把鼻涕擦我一身。结果哭着哭着又睡着了，还好这次我已长大不少，勉强支撑着你，只是麻木了手臂。感觉你的童年都在哭鼻子，和小伙伴儿玩游戏输了——哭，弄丢东西——哭，和妹妹吵架被妈妈训了——哭……似乎我就是被你的眼泪浇灌着被迫成长。不长不行啊，看着你哭就好着急，想快快长大守护着你。
呵呵，你还特别嘴馋。打我开花时，你便天天围着我转；果子才刚冒出头，你便念叨着让它快快长大；青青的果儿，你都摘，酸涩得直吐舌头，样子特别滑稽；果皮泛起微红时，你更寸步不离，绝不让邻居小孩靠近，把果子数了一遍又一遍，生怕他们偷摘一个去；每次看你吃桃的样子，我都特别幸福，也暗暗攒劲明年一定结出更多的果来。
你上学了，在我的绿荫下摆上桌凳，一笔一划写字、稚声正气朗读，也眉飞色舞讲述着学校里的一件件新鲜事。后来，你慢慢长成少女，不再那么爱说话，却特别喜欢躺我身上看书、晒太阳、听树叶沙沙作响，安静的你很美；有时还和着音乐起舞，快乐的你更美。
无论你多大，香甜的蜜桃总是你的最爱。只是，那年夏天，果儿还比较青涩，你却已背上行囊，奔赴那向往已久的大学校园。虽然不舍，但看到你脸上前所未有的喜悦，也很是为你开心。只是，你走了好久好久，我也花开花落，硕果待归了不知多少个春秋……
还好你回来了，虽然有点晚，错过了时节，但还好，我使劲留住了一个果，只是有点干瘪，不知道味道如何？
丫头，它还甜吗？还是以前的味儿吗？
你怎么又哭了啊？别哭，丫头，回来就行，咋金豆子还越掉越多呢，快用叶子擦擦……你这傻丫头，让我再抱抱你吧，不知未来我还能陪你几时。
鸟儿
在风雨中折了翅膀，被一双稚嫩的小手捧起，最终还是没能扛过病魔，再被小手葬在桃树下。她还真是瞎折腾，一遍一遍埋，又一遍一遍把我刨出来，看了又看，摸了又摸，眼泪鼻涕一大把，这是有多么的不舍？我的傻丫头啊，我又何尝不是……
灵魂怎舍得离去，干脆停在这里吧，留在桃树下，看你哭、看你闹，看你尝了酸涩的桃儿直吐舌头的模样还真是可笑。陪着你读书、陪着你舞蹈，变成微风给你送去一片清凉也好。
后来，你离开了家，我和桃树的日子变得日渐寂寥，等待是我们生活的全部。周围长满了杂草，进院落的路没了，你住的房屋塌了。桃树因没人打理长了虫，不再枝繁叶茂，花儿少了，果儿也少了。但它挣扎说，一定要等你回来，说你走时说过要回来吃蜜桃，你不回来，它不敢倒下。
我们等了好久好久，怕你在外面遇到难事，怕你伤心没地方哭鼻子，于是商量好，桃树留守，我来找你。我寻着你的足迹，去了好多好多地方，了解到你一路的酸甜苦辣。丫头，你听到了我夜夜的轻唤么？丫头，别强撑，困了、累了、心痛了就回来吧，哪怕是回到故土，片刻小憩后再远行。我们在盼你、等你，一直都在。
还有，还有……我怕时日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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