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孩子都是来报恩的
◎王国梁
我陪母亲看电视剧《人世间》。电视剧里说到孝分两种，一种是养口体，一种是养心智。所谓“养口体”，就是守在父母身边，照顾吃穿生活；而“养心智”，就是功成名就，有了出息，从而让父母有面子。
我忍不住问母亲：“妈，你说我对你们的孝，是养口体还是养心智？”母亲笑着说：“你呀，先养了心智，再养了口体。当年你考上大学，成了咱们村第一个大学生，我和你爸脸上有光，街坊邻居都说我们有福气。那时候乡里的干部见了我的面，都祝贺我呢！那年是我和你爸最风光的一年！”母亲说着，好像沉浸在往日时光中，嘴角挂着幸福的笑容。
我继续对母亲说：“我也没做出啥大成绩，这些年平平淡淡的，再也没做出啥让你们特别有面子的事。”母亲嗔道：“瞧你这话说的！你在外面有个体面的工作，而且认认真真把工作干好，也就很不简单了。那年你大学毕业后，非要回到家乡，说这样可以照顾父母。如今，你把我们接到城里来，照顾我们吃穿，还定时带我们去体检，我和你爸都很满意。我们现在每次回村，人人都夸我好福气呢。”
听母亲这样说，我眉开眼笑起来，就像小时候得到她的夸奖一样，心中颇为得意。于是，我顺势问母亲：“妈，如果让你为这个儿子打分，你打多少分？”母亲哈哈一笑说：“一百分，不，一百二十分！”我更得意了，说：“妈，网上都说，有的孩子是来报恩的，他们可能没什么太大出息，但能在父母身边尽孝。妈，你说我是来报恩的吗？”母亲又被我逗笑了，说：“当然是来报恩的！”
话说到这里，我还有些不甘心。我想到哥哥和姐姐，他们没考上大学，都在村里务农，日子过得也不宽裕，在物质给予方面远不如我。我产生了一种小心思，觉得自己是父母三个孩子中最有孝心的。这一点，我急于得到母亲的肯定。于是，我问母亲：“妈，你觉得我哥和我姐怎么样？”母亲笑着低了一下头，轻声说：“他们也是来报恩的！”
母亲这话一出口，我顿觉自己狭隘了。兄弟姐妹何必分什么高下呢，都是至亲，他们对父母的爱一点也不比我少。母亲对我说：“你姐对家里贡献可不小。当年咱们开小纸厂的时候，她每天放学后就到厂里干活。初中毕业后，她就不去上学了，说要在厂子里帮忙。那几年，咱们的厂子开得红火，你姐的功劳至少占一半。那时候你爸要给她开工资，她却坚决不要。她出嫁的时候，我们拿出一笔钱给她，那些钱都是她挣的，可她就是不要。说实话，咱家亏欠她呢！”我沉默了。是的，姐姐当年帮父母撑起了这个家。母亲又说：“你哥给咱家出力多，地里的活儿我和你爸顾不上，他就一个人干。那时候他年纪还小，有一次干着干着活儿，竟然在地里睡着了。你爸常说，他最能吃苦了。你哥成家早，他成家以后，村里大大小小的事都是他张罗，我和你爸省了不少心呢……”
母亲还在絮絮地说着，我听得眼泪快要出来了。在父母眼里，每个孩子都是来报恩的。手心手背都是肉，没有谁强谁弱。因为，父母不在乎孩子有没有出息，不在乎对他们付出了多少，他们只会牢牢记住每个孩子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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