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皂荚树
村子两头各长有一棵皂荚树,它们长得太高了,故乡没有比它们更高的东西。
这两棵树,早已成为这个村子的一部分。它不属于哪家哪户,但哪家哪户生活里,都有它的影子。
很小的时候,我就在这两棵树下玩耍。有时候,我们看见很多的蚂蚁,在树上排队出行,非常壮观。蚂蚁在树干的凹陷处筑巢,我们就拿小木棍去剥开它,那些蚂蚁很快爬出来,爬到我们的身上咬我们。那些咬我们的蚂蚁,个个身上都护着小小的卵,白白的,水晶一样剔透。为了它们的后代,小小蚂蚁也蛮拼的,举起它们的铁榔头,毫无惧色地砸向我们这些幼稚的人类入侵者。稍微大一点点,我们就会爬上皂荚树。皂荚树树干实在是太大了,七八岁的孩子够不着,大人也够不着。村东头的皂荚树要好攀一点,有小孩攀上去过。村西边的皂荚树,可是从来没有人攀上去过。
当然了,如果没有一点用处,这两棵树,不可能长成巨无霸。我记得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初期,有一年,青黄不接的时候,村子里的人真是穷慌了,连土里的白膳泥和猪都不吃的糠头都吃光了。村子里张着百多号人的嘴巴,除了那两棵皂荚树,就只有西北风了。有人就打起了它们的主意。有一天来了一群人,村里打算卖了这两棵树。来人手提刀斧,却奈何不得,只好作罢。
我不知道那群想砍下皂荚树的人会拿它去干啥,我不可能知道,也不想知道。我只知道这两棵皂荚树,应该是个值钱的东西。
的确,皂荚树在人们的日常中,须臾也没有缺席过。在那生活简朴得只剩下一呼一吸的岁月里,人们洗衣用的,就是皂荚树结出的果实——皂荚。皂荚像豌豆荚一样,粗壮得像一钩弯月,秀气得像小姑娘的发夹。每当秋风乍起,它们便悄然落下,东一块,西一片,从树下经过便可以随便捡拾,回来放在墙角,洗衣的时候在衣服上抹一下,那一身的汗臭,便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扑鼻的清香。那是皂荚树的味道。
有一年,不知从哪里飞来一群白鹤,将两棵皂荚树一股脑儿霸占了去。白鹤一会儿从东头的皂荚树,飞到西边的皂荚树;一会儿又从西边的皂荚树,扑腾到东头的皂荚树。那种撒欢的劲儿,真是让人羡慕。那群白鹤在两棵皂荚树上住了很有些年份。两棵皂荚树,俨然成了它们的家。
在我的心中,这两棵皂荚树,是永远不会死的。然而,它们最终还是死了,逃不脱大自然轮回的宿命。但它们都死得很有故事,在村子里传得神乎其神。这两棵皂荚树,是相继而死的,像一对同生共死的白头鸳鸯。原来,皂荚树也有性别,有雌雄之分。不然,就不会结果,只好唱一辈子单身情歌。这么一说,我忽然记起,人们总是在东边的皂荚树下捡到皂荚,西边的却一无所获。原来,东边的皂荚树是美女,西边的是帅哥。正是那栖居在树上的鸟儿,传递着它们彼此的花语。那往来的鸟阵,就是它们爱的鹊桥。那一天,两棵皂荚树,忽然自己就死了,悄无声息地倒在了地上。人们把它巨大的身躯捡回来,放在地坝边,没有柴火的时候,也顺便取几根枝丫回去生火煮饭。干过这事的人家,却忽然都闹起了肚子疼。于是,大家都认为这两棵树成了精,有了不死的魂灵,便不敢用它来生火了。
很多年以后,我回去看到皂荚树还堆放在村子的院坝里。村里的老人对这两棵皂荚树的说法,我并不感兴趣,因为它们没有科学依据。我感兴趣的是这两棵皂荚树的前世。这两棵皂荚树的年轮,至少有百多年的历史,已经超过了这个村子的历史。这两棵皂荚树,所生长的位置,都在有一定坡度的土坎上。如果是人有意种下,不会选择这样的地方。对于以求生为本的老百姓来说,更不会把两棵皂荚树作为居家的必备。所以,我认为我老家的那两棵皂荚树,是天生的。它们比这个村子,比这个村里一代又一代人,更早在这里安居。就是这样不让人待见的皂荚树,默默地陪伴着这个村子的人家,度过了漫长的岁月。
想来,这世间万物都是得天地之灵气孕育而成,彼此相生相克。只有彼此尊重,和谐共生,才能得到彼此的幸福。
□张大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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