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蒸笼”
为了庆祝婆婆的九十大寿,我写了一篇三句半,准备在她生日那天与家人和亲戚一起表演。可是这需要快板来打节奏,因为春节放假,网上购买已经来不及了,我跑了很多乐器店和文具店都没有买到,最后只得抱着试一试的心理,跑到后街竹器店去看看有没有竹筒卖,打算自制几副。
时间已经逼近除夕,大家都忙着团年,后街很是冷清,所幸竹器店没有关门。我挨家挨户地找,终于在最后一家找到了大竹筒。这家店主是位中年妇女,她正忙着手中的活,头也不抬地拒绝了我的请求:“我忙得很,连午饭都没顾上吃,有好几家排着队等着要货呢,人家要嫁女接媳妇,需要蒸笼办席,我不能误别人的事。有两家人今晚就要来取货,我答应了别人的。”“我只需你把竹筒分割成块,其余的工作我自己做,耽搁不了你多少时间的,大不了我多给你一点钱!”“不是钱的问题,做生意得讲诚信,我真的很忙!”
最后经不住我的苦苦哀求,她还是答应了。
我以为把长竹筒锯成短竹筒她会用电锯,可是她却用人工锯,费力不说也很慢。原来他们做篾器根本不需要电锯,所以店里根本就没有。
按照我的要求,她把长竹筒锯成短竹筒,然后再划成竹块,就又忙去了。我只好按照我们的约定自己动手钻眼。由于怕钻破地板,我不敢使劲,连续好几次都没有把竹块钻穿。有几次又用力过猛,电钻钻穿竹块后又钻进地板里,我费很大劲才把它从竹块中拔出来。她放下手中的活,找来一块旧木块垫在地上,示意我将竹块放在上面钻,果然好使用多了。可是笨手笨脚的我每钻一次都会被竹块卡住。她看不过去了,放下手中的活,夺过电钻:“算了,还是我来吧!大不了今晚再加班一两个小时。”
真是奇怪,竹块在她那里变得分外听话,电钻触到的地方就是一个眼,换了一块,触一下就又是一个眼,电钻也从来不被卡住。看着她熟练的动作,灵巧的双手,我忽然觉得她有些面熟,觉得好像以前在哪里见。很久以前我们居住的院子楼下有个女邻居也会做竹器,难道是她?
十几年前,我家楼下居住着一对年轻夫妇,他们以做蒸笼为生。我常见她一只手拿起一根笨重的竹子,另一只手挥动几下,竹节上的疙瘩就纷纷落地,待我回过神来,只听见“啪啪啪”几声响,竹子已经被剖成几大块了。有时又见她坐在凳子上拿着一根厚厚的竹篾,用刀割开一条口子,然后顺着口子徒手将竹篾分成均匀的两份,如此重复几次,厚厚的篾条变得竟像纸片一般薄而且均匀光滑。历来以做竹器为生的人不多,年轻的女人就更少了。每次从他们身边走过,我都会悄悄打量这位女人。她长得眉清目秀,跟人说话时柔声细语的,脸上始终挂着微笑。其实,年轻女子在县城找一个养家糊口的工作还是很容易的,我实在搞不懂她为什么会选择男人干的职业。据说她只读了三年的书,过后就跟着父亲学做蒸笼。我发现她的手已经变形,手上的皮肤像松树皮一般又厚又粗糙。
邻居们都不知道他们的名字。对面卖泡粑的女主人长得白,做的泡粑也很白,所有大家叫她“白泡粑”。相比之下,做蒸笼的女人黑一些,所以大家叫她“黑蒸笼”。这个外号确实不好听,但是她从来不计较。
为了增加收入,“黑蒸笼”在客厅里摆了一些日常用品销售,再加上她贤惠,所以小区的女人们都喜欢去她家凑热闹。
女人扎堆的地方往往是小区的八卦新闻广播站:某楼的那个女人宝得要命,到处吹嘘她有钱;对面楼走路一瘸一拐的那个男人,据说是因为偷情被发现,从三楼跳下造成残疾的;七楼那家有钱人,儿子一点也不像他爸,肯定是他老婆在外面偷情生的……不管女人们摆得多起劲,“黑蒸笼”从不参与,也从不评论,只是默默地做着自己的事。
没想到这么多年后我们还能遇见,我再次细细地打量她。她比以前老多了,皮肤更加黝黑、粗糙,头发已经变得稀疏斑白。当她听说我们曾是邻居时,愣了一下,然后喊了起来:“原来你是涂老师!”
于是我们像老朋友一般拉起了家常。
她说很多人都搬走了,可她仍然居住在老地方。尽管那里设施落后,已经破败不堪,出入也不方便,但是她不会搬走。因为她走了,一些顾客就找不到她了。她现在除了要继续做蒸笼,还要帮儿子们带孩子。
我问她什么时候才不干了,她的眼中闪烁着一种柔软而有韧性的光芒:现在做蒸笼的更少了,年轻人又都不愿意学,都快失传了,如果他们不做了,顾客咋办?要干到干不动为止。
□涂朝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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