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语2022 愿你心中有雪
初七，雪下了一整天，晚上正在灯下写寒假作业的儿子忽然扔下纸笔，快步跑到窗边，忧心忡忡地望向窗外。此刻的江城，夜色被白雪渲染得分外静谧，远处不时传来大毛竹扫把从柏油马路上刮扫而过的“刷刷”声。
“出啥事了？”我小心翼翼地问。
“我听到有人在扫雪……”
我一时间心情复杂，忽然有点想笑又有点想哭，孩子又痛心地说：“也许今年就下这么一场雪……”
小孩爱雪，天然的喜欢，难以抗拒，你若问他为什么，他是讲不出来的。
而我是非常讨厌这场雪的。
这很正常，环卫工人会爱秋天的落叶吗？临近冬日，社工们的口头禅便是：今年冬天最好别下雪！作为一名社区工作者，大雪就意味着冰冷的胶鞋、沉重的雪铲、24小时应急值班、泡面火腿肠……雪一来，社工们关心的不是梅花开没开，雪人堆了几个，而是路上有没有撒盐化雪，防滑麻袋片够不够用。若是连续降雪，好不容易开出的道路又会再次被雪掩埋，真是让人欲哭无泪……若积雪来不及清扫，在碾压和冰冻的共同作用下很快就会形成一层冰盖，那就得用到一种叫作洋镐的工具，唯有用蛮力敲碎……回想2018年大雪，不少同事累倒了，并在此后很长一段时间里都腰酸背疼、肩膀不能用力。
今年的这次降雪，虽然来势汹汹，好在水分充足，粒大松软，推铲起来不太费力。大伙能推铲就不扬铲，尽量节省腰部力量，有人身上还贴了暖宝宝，甚至带了护腰。大伙都知道这雪若是不停，将是一场持久战，幸好傍晚时分雪渐渐停了，社区的道路也在社区和物业的共同努力下畅行无阻暂无上冻之虞，真让人松了一口气。
初八的早上，飘飞的雪花变成了毛毛细雨，无声地消融着剩余的积雪。不知为何，我竟被儿子感染了，有些莫名的失落……
几乎忘了十几年前，雪对我来说也是鲜活可爱的，我也会为它的到来心动不已，甚至认为无雪的冬天是难以接受的，是灾难。
世上所有的雨滴并无区别，但却没有两片完全相同的雪花。“冬无雪，麦不结”，冬天无雪对农民而言意味没有好收成，对我而言，冬天无雪，我会担心和沮丧，害怕所有美好的愿望和感情都无法开花结果。人们期待着白雪覆盖大地，温暖如盖又寒冷肃杀，滋养呵护农田作物的同时更兼冻死害虫细菌，净化污浊空气。在一场大雪之后，广袤寰宇如同被摁下重启按钮，所谓辞旧迎新，若没有一场大雪，一切还是灰蒙蒙的，陈旧而且了无生气。
我的故乡，一座北方古城，冬日里干燥多浮尘，路边的冬青树都灰头土脸的，我没有见过一场像江城这般如此洁白的瑞雪。少时的我，总是盼着雪来，雪花干燥温柔，蓬松如云朵，踩上去吱吱作响，即便躺上去也不会潮漉漉，站起来拍一拍，片雪不沾身。崔健有一首歌《就让我在雪地里撒点野》，白茫茫的松软雪地真有让人想要撒野的魔力。那些跳着，叫着，在雪地里打滚嬉戏的时光，不知不觉已经相隔了半生那么久……
孩子眼眸里映着新雪下焕然一新的澄澈的世界，雪的世界里充满了猎奇、向往、探寻……而我，是漫长的岁月让曾经欢欣雀跃的喜欢变成了麻木与厌憎？是现实一点一滴地磨蚀了曾经的热爱吗？不，雪还是那雪，该来时总会要来，不会因你的喜憎而停留或是离开，是你的心里不再容纳雪的微光，变的陈旧而晦暗。何其遗憾！
熊孩子告诉我，环卫工人是可以爱落叶的。他曾看到环卫工人把不同颜色落叶排列成一幅漂亮的落叶画。对啊，扫雪是个累活，但总要有人去做，环卫工人比我们辛苦多了。每一场大雪的背后都有千千万万人在默默地付出，这些人中碰巧有我，也幸而有我。
2022年新年的雪后，我告别了矫情和抱怨与雪重归于好，希望我往后余生拥有自然赋予的快乐和净化阴晦的力量，也祝你心中有雪。
卞小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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