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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的年味

芜湖日报 2022-01-17 02:08 大字

又要过年了,有句俗话说得好,“老人盼做田,小人盼过年。”老人盼做田,盼的是做田才有收获才有生活。小孩盼过年,盼的是什么呢?“新年到,穿新衣,戴新帽。舞龙灯,踩高跷……新年到,放鞭炮,鞭炮蹦蹦跳,新年真热闹。”我这一生已过了好几十个年了,唯有孩童时意趣盎然的年味,至今仍记忆犹新,不能忘怀。

过年就那么几天,可为了这几天,父母亲已经早早地在准备了。每年的寒冬腊月,那时还没有电灯,每晚母亲都会在煤油灯下,手指套着顶针箍,穿针引线,为全家纳鞋底,做棉鞋。一个腊月,母亲就是这样一针一线,一个夜晚又一个夜晚,为全家人都做了一双暖和和的新棉鞋。母亲为我做的鞋底特别厚,说我好动,穿鞋费,特意做了厚鞋底

一整个腊月里,小镇窄长的街道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有肩挑叫卖,有街边摊售,讨价还价,人声鼎沸,好不热闹。一年到头精打细算,勤俭过日子的老百姓,这一天也放开了手花钱置办年货。鸡鸭鱼肉之类是主要的年货,这些食材在今天不足为贵,想吃随时都可以食用。但在那时可是十分得稀罕金贵,一年之中很少能沾荤腥味,只有端午、中秋和春节,才能享此口腹之欲。

吃零食更是一件奢侈的事情,也只有过年才能有零食吃。过年的零食主要是家家制作的炒米糖和蛮米糖,炒米糖是由蒸饭晒成米粒,再炒成粒粒饱满晶莹的炒米,然后与糖稀拌和制作而成,吃在口中酥脆香甜。蛮米糖就不一样了,米是直接入锅炒,做出来的糖,没有好牙口难以啃得动,所以被称蛮米糖。不过,蛮米糖有一个好处,那就是能充饥耐饿。

到了腊月二十三,年味越来越近。这一天是送灶节。那时烧的是柴灶,灶台的烟筒上都贴着一张灶王爷的像。一年三百六十五日,很少有人会想起灶王爷,任凭烟熏火燎,灶王爷像已和烟筒浑然一体,很难辨识。只有这一天,老百姓才想起了他,因为他要上天去汇报人世的是是非非,汇报完后还要回到这个“岗位”。老百姓很现实也很聪明,想出了揭旧像换新像的办法,以致演成民俗,代代相传。

记得祭灶时,父亲做得十分虔诚。父亲在用双手把旧的灶王爷像撕下来时,不说“撕”而说“请”,再把新的灶王爷像贴上去时,不说“贴”而说“供”。然后,点上蜡烛烧上香,恭恭敬敬地拜了三拜。这些仪式完成后,父亲又走到厨房外的天井,从盒子里抓起一把大约半厘米长的麦秸秆撒向天空。年幼的我不解,父亲便告诉我说,这些是灶王爷乘坐的马的草料。听了父亲的这番话,我真的相信有一匹马飞驰向天庭。

除夕前几天,母亲就已把红烧肉和小炒肉做好,满满地盛了两大钵子,春节时随时食用都可以从钵子里舀,十分方便。到了腊月二十八九,母亲开始准备除夕的第一道大菜——煨老母鸡了,和别人家用炭火炖不同的是,母亲把洗净的老母鸡放在一个大瓦罐中,然后堕在火桶里煨炖。

火桶是南方取暖的主要工具,内置铁栅子,铁栅子下放火钵子。人坐在凳子上,身子置入火桶内,脚放在铁栅子上,火桶上复以被褥,以此取暖。除夕的前一天晚上,母亲便将盛有老母鸡的瓦罐堕在火桶的铁栅子上,然后在火钵子里放入单头子,也就是又枯又干的树根,上面复以锯木屑子,由灶膛里退出来的火烬盖在上面,让炆炆的火种慢慢而又均匀地煨炖。到了第二天凌晨,满屋子便都散逸着浓浓的香味,揭开罐盖,一层厚厚的黄油漂在上面,鸡肉鸡骨已经分离,令人垂涎欲滴。

除夕到了,父亲已将对联写好了。父亲没有读过多少书,很小就从江北来到江南讨生活,他的许多知识都是在学徒时自学的,毛笔字也是学徒时练成的。大门已被刷洗得干干净净,父亲用浆糊刷子在门板上均匀地刷了一层薄薄的浆糊,然后,轻轻地把一副对联贴在门板上,再用手由上而下敷贴好。鲜红的对联映照着父亲喜盈盈的脸庞,看得出他对新的一年有着幸福的企盼。

终于到了吃年夜饭的时候了,这是我们一年中的期待。平日里吃饭,小孩是不让上饭桌的,只有今晚是个例外,大人小孩可以同桌共餐。和平日里饭桌上的咸菜萝卜、青菜豆腐相比,除夕的餐桌上摆放的满满的,有香气四溢的老母鸡汤,有大快朵颐的红烧肉,有香软嫩滑的小炒肉,还有许多平日里难见的菜肴。看得眼都花了,一时竟不知从哪里下手了。

年夜饭吃的时间特别长,菜冷了再热,热了再吃,一家人边吃边聊,特别的温馨,其乐融融的氛围好浓郁。父亲咪着小酒,话也特别多,和我们天南地北地聊着,尤喜聊江北老家的事情,看得出来他对老家,对爷爷、奶奶有着深深的眷念。

渐渐地到了七八点钟了,年夜饭也接近尾声。母亲这才从兜里掏出用红纸包着的压岁钱,打开一看,每人一张崭新的一角钱。儿时的我们没有零花钱,只有今天才有可以自己支配的钱,你说能不高兴快乐吗?

“守岁年年应未卧,相思那得梦魂来。”年夜饭吃完就要守岁了。在没有电灯的年代,守岁点的是煤油灯,平日家常过日子,煤油灯芯都拧得小小的,只有今夜才把灯芯拧得大大的,让满室都闪烁着灯的光芒。“儿童强不睡,相守夜欢哗。”我们嬉闹着,父母一点也不厌烦,一家人沉浸在守岁的喜庆里。闹着、玩着,终究还是累了,一个个耷拉着脑袋,自然而然地就困着了。

到了第二天就是正月初一,从凌晨开始,噼噼啪啪的鞭炮声此起彼伏,响个不停,你想睡也睡不着,母亲早早地把我们叫起了床,让我们穿上新衣新鞋,招呼姐姐带着我去屋里给一家一家的长辈拜年。这个屋里指的是居住在同一个大屋子里的邻居,它从前往后有十多间房屋,中间有三四个天井,好几个门槛,有前门和后门,前后相距有百米左右,如同一条长长的走廊。这个屋里居住着周、罗、王、汪、张、吴等十来家,平日里哪家的大事小情都不是秘密,出门从不上锁,邻里关系和睦,如同一家人一样。

每到过年,母亲都要嘱咐我一定要去王妈妈、汪妈妈家拜年,她们也像待自己的孩子那样亲热亲切。从我记事起,母亲就告诉我,由于她没有奶水,热心肠的王妈妈、汪妈妈常常用多余的奶水哺乳我。现在,她们虽然已经作古了,但每逢新春佳节,我的心里都有一份祈愿,愿她们在天堂安好!

春节三天是我们最欢快的时光,不用做作业,那时的作业本来就少,不用做家务,全由母亲一人包了。孩子们一个劲地疯玩,各有各的玩法。有跳橡皮筋的,有打画片的,有弹玻璃球的,有看小人书的等等。我最喜燃放鞭炮,用压岁钱买来一串鞭炮,把它们一个个地拆散了,然后再一个一个地捏着鞭炮的尾端燃放。

俗话说:“过了三天年,还是原还原。”三天一晃就过去了,快乐的时光从来如此。大人们要去上班谋生活,孩子们也要准备开学了。那时,人们对过年的期盼,多来自对物质生活的改善和提高。如今,这种期盼已经越来越淡薄,因为平日和过年已没有什么悬殊了。时代在前行,年味在变化,唯一亘古不变的是新春佳节合家团聚的情怀,这才是永远的年味。

张家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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