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有水仙便不同 ●梅莉

才有水仙便不同

●梅莉

时间如同飞鸟，一只只从身边掠过，迅疾、不觉而又惊心。冬至一过就是年，眼看又要过农历大年了，早已禁止燃放烟花爆竹，不买些鲜花回来似乎更缺少了过年的气氛。各种鲜花可临近过年前去买，但水仙是属于养成系，要提前购得，慢慢长成结苞后开花才有看头。

于是，从网上淘来三个漳州水仙球。剥去褐色的皮，浸泡，洗去黏液，然后分成两个花盆装，加清水，又把捡回家的漂亮鹅卵石卧在球边，剩下的事就是静等它长大、开花了。因为买的据说是优质漳州水仙品种，店主讲不用切割雕琢花球，倒也让我这个花盲省心不少。

养在阳台上的水仙，因光合作用，迅速冒出芽尖、长成绿叶，然后郁郁葱葱自成一片风景。

我盘算着水仙的花期，期待着在过年的时候它开得正灿烂。可是，某天听养植水仙有丰富经验的同事说，水仙球是一定要切割后方能开花，不然，它是决不会开的，因为花苞藏在花球里面，要削成半球状才能长得出来，切割过的球面用白纱布蒙住，不让创面发黑。

原来养水仙还有这么繁复的工序……于是，我就郁闷了，万一水仙不开花，那不就是装蒜了么？你看它乍一看多像一盆茁壮生长的大蒜，但又不能吃。

再雕刻花球显然为时已晚，况且店家说不用，那就算了吧，随它开与不开，花有花的自由。萧红不是说过：“黄瓜愿意开一个谎花，就开一个谎花，愿意结一个黄瓜，就结一个黄瓜。若都不愿意，就是一个黄瓜也不结，一朵花也不开，也没有人问它。”来到我家的水仙也有这个自由。

过了一段时间，我惊讶地发现水仙长出了许多青涩的小花苞，绿绿的、硬硬的。一天又一天，花苞慢慢胀得饱满而泛出青白色来，似乎要冲破薄薄的叶膜束缚。原来它们不雕刻真的也会开花，不愧为优质品种，良心店家果然没诳我。

于是，又好奇地猜想，我养的水仙们究竟是“百叶”还是“金盏”呢？

早在少女时代，曾看过一篇写水仙的经典散文，至今难忘。女作家这样写道：“相传水仙花是由一对夫妻变化而来的。丈夫名叫金盏，妻子名叫百叶。因此水仙花的花朵有两种，单瓣的叫金盏，重瓣的叫百叶。‘百叶’的花瓣有四重，两重白色的大花瓣中夹着两重黄色的短花瓣。看过去既单纯又复杂，像闽南善于沉默的女子，半低着头，眼睛向下看的。悲也默默，喜也默默。”

好个悲也默默，喜也默默，水仙花是个隐忍的贤妻吧。

上海一到冬天，就阴雨天多，天气像朋友形容的如水泥的液体那样乌苏，就是不见洁净的雪花一朵，只有阴冷和潮湿，已好几年不见下一场像模像样的大雪了，想看雪景真是太难，不免有些失落，而北方已下过几场大雪。前几天下班回家，正惆怅于上海的冬，却惊喜地发现有两朵水仙率先绽放了，它是在安慰我吗？心情反正被水仙瞬间照亮了。

水仙娇羞而温柔地低着头，白色的两重大花瓣中夹着鹅黄色的短花瓣，果然既单纯又复杂的样子，散发出淡淡的芬芳。重瓣的，应该是“百叶”。看来我买的三个花球都是女人花，怕是与丈夫“金盏”走散了。其实，我心里还是希望有一颗水仙球是“金盏”，它们是夫妻嘛，最好别分开。

水仙被誉为“凌波仙子”，是十大名花之一，胜在仙气飘飘，气质高雅、洁净而不张扬，在大型的会议厅有它的倩影、寻常人家的茶案上也有它的芳踪，可谓“下得了厨房、出得了厅堂”，还自带吉祥如意的锦鲤属性。

但我最早知道水仙花是与自恋有关，古希腊神话中的美少年纳喀索斯，有一天在水中看见自己的影子，却不知那就是他自己，被水中人的美貌迷住，终于有一天溺水而亡，后化身为水仙花。如今偶尔看到朋友圈有自恋无比的人，就会想起水仙的传说。

水仙花如果知道自己被写成自恋狂的替身，一定很生气吧。别说花了，就是人，如果生得太美，有人赞美，必有人诋毁。人就要学花一样，为自己而活，不必太在意别人的看法，特别是到了中年，活得开心健康才是最重要的。我挺佩服歌手王菲，网上那么多人诟病她对待爱情的任性，她却全然不在乎，只做自己，“就喜欢你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的样子”。记者曾问她明知肚子里的孩子有缺陷，为何还要生下她，她说，每个孩子都不完美，不是心理上的就是生理上的问题，为何不生？活得多通透。所以年过半百，她照样还是热度不减的歌后。

扯远了，再说两朵率先盛放的水仙开了个好头，许多的花苞们正前赴后继地使自己饱满绽放起来。还好后来的一个球也奋起力追，打开了一朵，竟是单瓣的金盏。相比百叶，我发现金盏更简洁明媚，小巧温柔，像一个人的心思更单纯一些，于是，更爱金盏。

水仙花期长，想来今年的春节，虽然疫情未消，仍不能远足，但好在还有水仙可慰藉。

”寒夜客来茶当酒，竹炉汤沸火初红。寻常一样窗前月，才有梅花便不同。“其实，放一盆水仙在飘窗上，在有月亮的冬日夜晚，我也可以像诗人一样吟哦：寻常一样窗前月，才有水仙便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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