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鲁风物 大地的恩赐

宋登科

在泉庄,我看到了大地的恩赐。一个个巨大的山包由地壳深处生长而出,远远望去像一个个立在天地之间的乳房,在沂蒙大地上高高地挺立着,这叫作崮。她们的皮肤随着时间的推移、风雨的侵蚀慢慢脱落,圆润的乳头或圆或长或方,被满山的绿色包围着,若隐若现,甘甜的乳汁滴滴汇成河,滋养着这里的人们。

在得知要去泉庄的那几天,我在涂鸦一幅山水新作。山石、房屋、树木立于丛林之间,枝叶繁茂,山路曲折蜿蜒。在我将要造出这纸上泉水时,脑海突然冒出泉庄的水,是像趵突泉一样由地下喷涌而出,还是由山涧深处飞流而下,是否也有“飞流直下三千尺”的壮观景象?来到泉庄才知我错了,泉庄的水竟是由大地母亲的乳汁经过山林过滤而成,流淌在泉庄的山涧小溪、房前屋后。

我有一汉剑,长3尺3寸,剑柄可双手而握,可刺、可砍,虽未开刃,但长剑出鞘,仍有寒光射出,让人心中一颤。我常提剑乘电梯而下,面色庄重,一言不发,同梯人心生怕意,站立角落,眼神不敢与我对视。楼下的一处偏僻宁静处,几个老者早已携剑而舞,我也加入其中,长剑出鞘,运气而刺,但我此时只能刺破空气,未有当王的气概和豪气。

在泉庄,我看到感天泉在慢慢流淌,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似乎是纪王刺破泉水的声音。这些乳汁般的泉水曾在一场战争中停止了流淌,复涌是因被纪王的利剑所刺,还是本就感动了上天?我更相信是上天得到感动。这时不管是纪王还是普通兵将来刺,都会有这股泉水流出来,解救这些拼死沙场的将士。战士可战死沙场,怎能因渴而亡呢。

战败的纪王离开了自己的国都,向他的结盟国莒国、鲁国方向逃窜。来到泉庄时,一个个崮包围着他们,军入其中,如入天然屏障,追兵无处可寻而返。纪王得到喘息的机会,安营扎寨,生火做饭,甘甜的泉水让他顿时精力百倍,神清气爽,乏力全无。他环顾四周,被这些山崮所吸引,一处最大最高的崮像一块巨大的磁铁吸引着他,何不在此休养生息,在这最大崮的顶端建立自己的王国,当最大的王呢,一座建在云端上的纪王国就此诞生。

纪王崮上的墓穴因山石坚硬而无法深入地下,这些被塑料瓦所隔开的阴阳之地,几具人的骨架与山石为伴,看不到半点黄土的痕迹。在这里我想不到入土为安。世间多少王侯将相因挖山而葬成为后人观光之地,本想在阴间也要享受在世时的荣华富贵,可是这些豪华的墓葬带给他们的往往是被打扰、被挖掘、被研究。

我们打扰他们沉睡的同时,又需要他们的陪葬品来填补我们的历史,他们或因此被世人所唤醒而再也无法入睡。乐器与人骨同时被清理面世,而乐器却被收藏,发出古老的声音。这声音对世人是来自远古的声音,听着如痴如醉,对同埋地下的主人来说,是否也是呼唤他们灵魂苏醒之曲呢?他们是否看到现在社会的变化和他所拥有过的王城正在被游人所包围,人们拍照、嬉笑,完全没有想到那一瓦之隔就是阴阳之隔。这些逝去的灵魂是否也会听到战马嘶鸣、锣鼓震天的声音,然后寻着这声音朝演艺场而去。

人要飞多久才能从古来到今,声音要传播多久才能由古到今。纪王崮演艺场的表演需要多逼真才能让我们由今回到古,只不过是20分钟的时间罢了。从古至今,从今至古只是我们在脑海中随意切换一下而已,速度之快,用时之快,无法用时间来衡量。何有古今,一样的战马嘶鸣,一样的乳汁流淌养活一代又一代的人罢了。

世间的一切都会在时间的见证下改变、消失,一切坚硬不变的物体也会因时间被遗忘、被掩埋、被灰尘所覆盖,被绿色的苔藓爬满。山石也会因雷电而脱落。风呼啸而过,发出嘶鸣,像刀割着山石,山石也感到了疼痛,发出吱吱的声音,震动着大地。

一个崮由外脱落会慢慢变小,由内脱落会变成孔。穿过透明崮能看到山那面的世界,我更喜欢让阳光,让星星亮了起来,月亮也亮了起来。皎洁的月色洒在这些大地母亲的乳房上,山乳流淌的声音如母亲轻拍孩子入睡的细语,此时,我想起了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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