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念大柳塔
党长青
一
一眼望不断的老黄沙，起伏绵延……
几株歪脖柳树，点缀在沙梁的向阳坡坬处。萧疏的十几户人家，住着白泥铺顶的一抹砌柳椽房，春来的燕子出没在村庄。柠条花盛开了，黄晕晕地遮盖了这些村头庄沿的羊肠小道。
乌兰木伦河川，有些石崖石壁，被水冲涮出黑色的煤层。尖镢和撬棍捅捣，从石缝下挖出块状的煤来，削成案板形的长方条状，当地人用来做房屋地基、厕所墙。许多人家的猪圈、羊圈和牛槽，都是炭块子垒砌而成。那时候，河滩上常有牛车驴子驮运倒出去的炭沫子煤渣子，被太阳晒得乌烟瘴气冒着火星子。乌兰木伦河只管静静地淌，杨树、柳树、水桐树，低头默默不语。风在沙梁上浩叹千年，日头在渴不死的沙粒里偷窥人间……头挽白羊肚手巾的大柳塔男人，由后生变成老汉，他们把伞头的秧歌词，扭成一串，编排着自己对命运的企盼，腰鼓手圪蹴着，等待号令狂舞。
二
千里的雷声万里的闪。时序到了1980年。
那年，李智盛从北京回神木老家探亲。贫穷的故乡人，七月的洪水期拥挤在窟野河下游捞炭。李智盛的家乡石角塔，正是捞炭的最佳选择点。他知道窟野河的上游就是乌兰木伦河，流淌炭块子的河。他的脑中闪念：神木有煤，抱上金饭碗要饭了，苦了乡亲们呀。风抚摸着沙梁的时候，人也有了移动脚步的打当：雄厚的计划在好政策的引领下迎来了正经的开发。铁路的脉络贯通大柳塔，开山炮才可以撼动地壳的表层。从古老的韩城，抽来一支开矿的扛硬队伍。哈拉沟水源的治理、沙漠面积的勘测、涵养林如何成活，难题的大问号犹似吊车的钢钩子……于是他们用网格状的栽植法，网住沙梁的顶部腰际，在漫坡流沙的空地上实行“鸡毛扇”搭障蔽的方法：用沙蒿压伏在沙坡上，一层一层紧压一层，如同鸡毛一样逐层压实，形成弯弧状。在网格里再撒上踏郎籽和沙打旺籽，待雨水一泡，那些紫穗槐、沙棘、沙米棉蓬籽发芽，第二年就绿遍沙坡了。有风刮来也扬不起尘了。二百多人的农民工队，为治理大沙梁和石圪台、杨旺塔、李家畔、杨家壕的矿区环境，费尽体力心力，控制住沙逼人退的自然局面。这是瀚海绿化战役中的第一仗，首战告捷。
荒沙如海，残阳无血。乌煤喷涌，风停沙息。
三
大柳塔，只有一条乌兰木伦河供水，地下开采过度，河床下渗垮塌。矿区人为了净化地下水，把空坑里的井下水抽取到地面，建水库建堤坝，循环水源净化水源，在荒沙沟蓄了水，边沿地段栽沙柳、樟子松、侧柏、沙棘、柠条、狗尾巴草、白茅等。大柳塔，从地名看肯定长柳，且沙柳的柳条不光烧火用，还可用来造纸，柳叶还可喂羊。沙柳三年就要平茬一回，即每年秋冬季必须用镢头镰刀砍伐，从根部割除，春天又放绽新枝。对于流动沙丘而言，沙柳是最好的“霸沙植被”。如今，山清水秀的哈拉沟沙区治理，成为矿区风景：神东从1985年成立以来，投入37亿元用于环保生态建设。神东井田总面积1032平方公里，其中732平方公里的土地已进行了生态修复，营造经济林300平方公里。沉陷区治理在2006年获得中国环保领域最高奖——第三届中华环境奖。这是矿区人的骄傲！这是神东人的骄傲！乌兰木伦河上筑起的水库眨闪一眼，大柳塔让人们闪念的生态绿化图案，就那么身临其境地呈现了。
风吹沙漠一页一页如画。时间是没有颜色的，但大柳塔的沙梁被时间用40年的浓汁染绿了。眨闪过程，美奂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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