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点> 百态社会> 正文

冷雨敲窗丁小村

汉中日报 2021-10-26 10:02 大字

这一夜我住在山里,突然间雷电大作,暴雨如注。古旧的宅院的天井里边顿时变成了水池,只见隐约灯光之中,水滴落下来,庭院里闪动着一丝丝光点。我站在门口看雨,感觉的雨丝飞溅在脸上,就像一场九百年前的秋雨,突然间就变成了我脸上的一抹冰凉。

关上双扇的木门,吱呀一声响,我把九百年以前的秋雨关在了门外。这雨声是流放途中的苏东坡们听过的,是漂泊路上的李清照们听过的,他们早已经记住了中国人对于秋天的独特的感觉——

梧桐叶,三更雨,雨点敲打在蒲扇大的梧桐叶上,发出厚沉而粘滞的声响;直到有一片叶子终于抵挡不住这秋雨的连续击打,掉落下来,在它飘落的过程中,依然有雨滴不断落在上边,于是叶子扑扑落在雨水中,发出一声叹息,没有人听到。

关上木门之后,听得檐头的雨水流下来,落在天井里,哗啦啦响。时不时有雨珠子飞洒在窗户上,听到很细微的铮铮之声——

倏忽之间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只有这冷雨敲窗,声声入耳。

在阴冷潮湿的雨夜,需要一杯茶:在窗外簌簌雨落中,翠绿的叶子在杯子中颤动,像是一些游动的小鱼,隔着透明澄澈的水,似乎看到它们舒展开毛孔,散发出春天里的草木清香。

当然也可以是酒,是棋,是一页烛光下的诗笺——这些,都可以和山中的冷雨搭配,成为一幅古老的画:是异乡人的独行,是客居者的怀想,是隐士的清冷,是孤客的落寞。

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说的是秋雨带来异乡人的落寞与冷清;寒雨连江夜入吴,平明送客楚山孤——说的是离别人的留恋与孤独……

可以想象,这清晨的记忆里边,带着昨夜的冷雨——或是举杯独酌,倾听秋雨落在芭蕉残叶上,如同琵琶声起声歇;或是烛光下闲敲棋子,想着清晨的送别,已不觉冷夜漫长;为远方的朋友寄去一首小诗,诉说此夜的闲思;与别离的人说一句后会有期,不知昨夜的雨水已经变成了今晨江上的涟波,送你一程又一程……

就在清晨,我推开木门,门扇吱吱呀呀一声响,撕碎了清晨的宁静:近处山林上浮动的水雾从天井上边落下来,一簇月季的枝叶瘦削,却举着一枚粉色的花朵,湿漉漉的,睡眼惺忪,低着头,似乎在看石阶上潮湿的青苔。

我通常是在早晨六点钟准时醒来:不需要闹钟,不需要唤醒,算是自然醒。

但这一夜我几乎未眠:很多年没在山里边夜宿,更甭说这样的秋夜,这样的雨夜。身体里各种小小的病痛在折磨我,告诉我只拥有一具普通的肉体。小时候经历的雨夜也会不经意地进入我的记忆,让我心有忧惧。

当然我也会想起一些美好的雨夜:比如秉烛夜读的那些岁月,比如独自品茶写诗的那些夜晚,小时候特别喜欢巴山夜雨涨秋池这样的句子,因为我就在巴山之中,就在秋夜听着秋雨,甚至能想象山中的水塘,早晨浑黄的水漫塘的情景。于是觉得这秋雨这秋夜,天生就属于巴山,也属于诗。

我平生写下的第一首诗,也是在这样一个薄寒微凉的早晨:能看到山边的雨雾漂浮游动着,能看到近处的竹叶上闪光的露珠,能看到山坡下的溪流浑黄泛滥,能听到雨后的鸟儿欢快地飞出树林……

冷雨过后,似乎一切都焕然一新:就像一次艰难的治愈,就像一场喜悦的回归。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王维的禅意是这样的。

清晨六点的醒来,是生物节律,也是人间觉醒。

于是我忘却了昨夜陌生睡眠带来的失眠,忘记了阴冷潮湿给喉咙里制造的疼痛,忘却了身体骨节间的酸涩,忘却了短暂一梦间的大汗淋漓。

四清晨我站在一棵树下,看到潮湿的地面:落下一地金桂,零落成泥碾作尘,它们原本精致如黄金打造的花瓣,现在混粘在泥泞中,就如同被时光不由分说地收拾了,粗暴而又随意,只留下些让人心碎的痕迹。

秋雨不同夏雨,夏雨是狂暴的,但也爽利——少年的我可以在雨中沐浴,就像一条野生动物一样酣畅淋漓;但秋雨是冰凉的,是纠缠的——寒凉的雨水,容易让人生病;绵绵不绝的秋雨,容易让寒冷加长加重,让人顿时感觉进入了绝望的冬天。

所以听着冷雨敲窗,感觉真是惊心动魄。

杜甫漂泊途中:细草微风岸,危樯独夜舟,感觉让人惊颤,让人恐惧。而夜雨此时落下,宛如敲碎了薄薄的玻璃,碎裂的是澄澈与安然,是宁静与恬淡。不知道流浪中的诗人,如何承受这胆战心寒的一刻。来路迢迢,去路茫茫——孤心独影,何处安放?

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

这被打湿羽毛的孤独的沙鸥,是否能感觉到天地间的这份寒凉?在冷雨敲窗之时,我正对着一杯温热的绿茶,想象着老杜们在漂泊途中,忍不住要掬一把爱怜之泪。东坡则决然而孤高: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他也许和老杜一样,感受到了这份清冷,这份孤绝。

于是他们的诗行间,都有了这只飞起了落下了的鸥鸟——

它如此纯白素洁,宛如一抔清冷的白雪。

心灵花园

新闻推荐

初见 ◇杨娇

记得曾经有人对我说过,“初恋大部分的结局都是失恋”。因为初恋的美好与纯粹太过稚嫩,经不住太多的风吹雨打。然而我的初恋...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