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亲娘”
张咏梅
小时候我总爱问娘:“我是从哪里来的?”娘的回答,总是不出乎那几个答案:“你是你奶奶在庄稼地里捡来的。”“那天清早你爷背着篮子去拾粪,看见一个小孩在哭,就放篮子里背回来了,那个小孩就是你啊。”我总是“哦”的一声,算作回应,也不再追问。真不知那时的我是真相信还是不相信,因为每次问时答案都是不一样的,次数多了,在我幼小的心灵里,也就不置可否了。
而让我真正相信的,是一次的定音,此后再无别的答案,虽然我总是盼望还有别的答案,哪怕是再次欺骗也好。时隔太久,我也忘记那时我多大,有一天村里来了个傻女人,蓬头垢面,浑身脏兮兮的,见人就讨要点吃的。也许那天我正在顽皮吧,娘忽然就指着那傻女人对我说:“妮,你亲娘来了,她要带你走哩!”我睁大眼睛惊恐地望着她,傻女人咧嘴一笑:“别吓唬小孩。”
“她真的就是你亲娘,快叫娘啊!”听着娘这样说,我哭着跑回了家。从那以后,每次我淘气时家里人都是这样说:“看你那个亲娘来了,要带你走了。”这时我就不哭不闹,特别安静了。
那个傻女人隔十天半个月就到村里,而我总是害怕见到她,每次都躲得远远的。我开始真的觉得她就是我亲娘,特别害怕她带我走。后来,不光是家里人这样说,左邻右舍也这样说了。
这个“亲娘”困扰了我很多年,甚至弟弟跟我吵架时都会说:“快去找你那个傻娘吧!”
随着时间的推移,傻女人不再出现在村里,逐渐淡出了我的视线。几年以后,我去邻村上学,在我即将把她忘记的时候,她又出现在我的眼前。那天上午放学,刚出校门不久,就看见那个傻女人,我的“亲娘”,被几个小孩追着打,他们手里拿着砖头,一边向她身上扔着,一边喊着:“打,打死你个傻子。”傻女人不躲也不闪,只是抱紧了自己的头,惊恐的瑟缩着身子。霎时,我的眼眶盈满了泪水,怔怔地站在原地,心里五味杂陈,说不清是爱还是恨,是同情还是怜悯。
也许大人们永远也不会知道,他们的一句戏言,可能会让孩子为此多愁善感、忧伤很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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