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太奶奶 □胡雪峰
我的太奶奶是一位慈祥和蔼的农村老人,她历经一生善良淳朴、乐于助人、懂医善治,在十里八乡,颇受乡亲们尊敬。
虽从未进过学堂、目不识丁,但年轻时的太奶奶聪慧勤快、过目不忘,看公婆如何行医,自己一边跟着学一边慢慢摸索,很快就掌握了医治咳嗽、头痛、腹痛、疮癣等常见病的方法。在她的眼里,田间地头溪畔平常可见的野草,房前屋后随处可寻的杂树枝条,都是治病良药。有人因体质弱,常流鼻血,跑了几家医院都未见好。而太奶奶告之到田间采挖茅草根,拿回家洗净了同白糖煮水喝,辅之以手指按压穴位,不过三两次,很快就治愈了。
“谁还没有犯个头痛脑热的时候,能帮一把是一把。”在我的儿时记忆里,几乎每天都有人登门寻医求诊。无论是熟悉的左邻右舍,还是慕名而来的陌生人,太奶奶从不分亲疏远近,热心尽力相助,从不收人家一分钱。有时到了饭点,还热情地留人家吃了饭再走。
上世纪七八十年代,黄淮地区的农村,冬日严寒,滴水成冰,免疫力差的孩子常因贪吃冷咸食物、着凉受风患上咳嗽,严重者咳嗽一夜睡不着,甚至憋得脸通红、喘不过气来。而太奶奶给小孩治疗咳嗽可谓一绝,既不用打针也不用吃药,简单的处置方法,一瞬间就能完成治疗,当天即可见效,深受乡亲们欢迎。
每有大人带着咳嗽不止的孩子前来,太奶奶了解病因后,洗好双手,走到灶房铁锅旁,一根手指沾上少许锅底的柴火灰(中医药名:百草霜),再加上研磨的白矾粉末,就完成配药。随后,她就逗孩子开怀笑,让其放松警惕。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孩子乐得张大嘴巴的一瞬间,太奶奶迅速、准确地用手指将药物送到孩子口腔深处的扁桃体上,旋即一按、一抹,在孩子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时,就完成了整个治疗过程。太奶奶还能够通过抚摸孩子的脖颈,准确判断扁桃体发炎引起的红肿疙瘩,巧妙地捏拿一番,也利于治疗咳嗽,转天就能康复,还没副作用。不过如今,很少见到有人用这种医治方法了,孩子病了都是第一时间带到医院看医生。
在那些年里,农村人的传统观念是生病了才去医院,生孩子鲜有去医院的,都是找接生婆。对信奉门丁兴旺的乡亲们而言,妇女生孩子是喜事,也是揪心事,尤其是新媳妇婚后生头胎,往往是拿命“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最担心的是难产,大人孩子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
太奶奶的接生技术,在家乡那一带远近闻名。常常是,即将生孩子的人家隔三差五登门打招呼,临产前几天,即将做爸爸的小伙子上门更是殷勤,早早地用马车把她请过去,这样,才会让那家人吃了定心丸。有时,碰到产期突然提前的,即便是三更半夜,抑或是下了雪雨,人家挑灯来请,太奶奶都不顾年纪大了,二话不说,马上就走,直忙到第二天才回来。
“谁家媳妇的临产征兆明显,先去谁家。另外一家备好车,随时在门口候着。”一次,有两家媳妇生孩子的产期撞日了,为争着请太奶奶先到哪一家,一时间闹得脸红脖子粗的。太奶奶根据两家产妇的情况,当即拍板。那天,太奶奶刚接生完第一个孩子,来不及休息片刻,就赶紧到另一家接生第二个,直到两个孩子都顺利呱呱坠地,大人孩子都平安无事,两家人这才破涕为笑。自然,他们对太奶奶是千恩万谢。
算起来,这么多年,太奶奶先后接生过邻近十多个村子的数百个孩子。
又是一年清明节,每逢清明思故亲。太奶奶离世已有二十多年了,虽然一生没做过惊天动地的大事,但她的善行义举,一直在十里八乡流传。至今,乡亲们每每忆起,都为之动容。
太奶奶的一生是平凡的,但也是不平凡的。正是因为有了像她这样千千万万普通人的热心肠、乐善举,中华传统美德才一代代地得到传承和弘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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