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景春诗春韵美
□张智辉
“春雨惊春清谷天”,四季轮回,春回大地,春风拂面,春水荡漾,春花绽放,孟春仲春季春,春光渐浓,春耕又忙,一派春意盎然新景象。春潮涌动,诗心烂漫,自古亦然。“春风花草香”“当春乃发生”“春风送暖入屠苏”“二月春风似剪刀”“春风又绿江南岸”,春景春诗,名篇跨越千年,浸润着一代代中国人的心田。
近日一场春雪,引逗的文人骚客图片、抖音“炫”个不停,其实早有“文起八代之衰”的韩愈写就《春雪》“白雪却嫌春色晚,故穿庭树作飞花”。白乐天也有同名诗“月晦寒食天,天阴夜飞雪”。只是这诗格比前者略逊一筹。
“谪仙”李白见碧草而知春“兼万情之悲欢,兹一感于芳节”,抒《愁阳春赋》拟将春光揽而成花赠天涯之佳人,吟出“春心荡兮如波,春愁乱兮如雪”。
以姜夔自比的余光中先生,有感于这个多情的季节,写下《春天,遂想起》“在杏花春雨的江南,在江南的杏花村”。“诗词的女儿,风雅的先生”叶嘉莹读诗写诗唱诗讲诗,一世最耽工部句,归来为看草堂春。
“春风,春暖,春日,春长,春山苍苍,春水漾漾。春荫萌,春浓浓,满园春花开放”。“春日去观春景,忙煞几位春娘,头插几枝春花,身穿一套春裳。”看过不少数字诗、叠字诗、嵌名诗,有谁见过嵌入68个“春”字的诗词,一气呵成,不见赘字。“满面淡淡春色,浑身处处春香;春身斜倚春闺,春眼盼着春郎。盼春不见春归,思春反被春伤。春心结成春疾,春疾还得春方。满怀春恨绵绵,拭泪春眼双双”。这阙《春词》为郑板桥踏春有感而发。风格与唐寅《桃花庵》相近,风雅中透着才情诙谐风趣。
春诗,拟性情妍而不“艳”,写爱情感伤而凄婉。梁元帝“花朝月夜动春心,谁忍相思不相见”,李白“忆昔娇小姿,春心亦自持”,《花月痕》“牢锁春心豆蔻梢,可人还似不胜娇”,李清照“柳眼梅腮,已觉春心动”,处处见“十里春风柔情”,竟无俗念;易安“买得一枝春欲放”“徒要教郎比拼看”,没有“赌书泼茶”的琴瑟和鸣,哪来“春欲放”传世佳句,尤这“春欲放”花耶心耶?“春来发几枝”让红豆成为爱情信物。春诗道相思“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正是一切境语皆情语。传诵上千年的“桃花依旧笑春风”,在明清分别改为戏剧《桃花人面》《人面桃花》,以其郊外邂逅、暗结情愫、死而复生的爱情故事,令人恋上诗词,更羡慕以一首《题都城南庄》在唐诗中立足的诗人崔护。
春诗尽道悲欢离合、黍离之悲,“满城春色宫墙柳”“春山一路鸟空啼”“满眼春风百事非”“落尽梨花春又了”“三分春色,十分官事,令人孤负芳霏”“过春风十里,尽荠麦青青”“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不忍卒读。
愁也春诗,喜也春诗。“深锁春光一院愁”“春入眉心两点愁”“一片春愁待酒浇”“一片飞花减却春,风飘万点正愁人”,更极致“春去也,飞红万点愁如海”,可让关中大汉哭个“梨花带雨”;“一曲阳春喜岁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可让十七八女孩笑她个“花枝乱颤”。
春诗,能励志自省,“读书不觉已春深”;乃心灵鸡汤,“春来还发旧时花”;抒家国情怀,“城春草木深”;能激荡人心,“百般红紫斗芳菲”。
“春色恼人眠不得”是春诗中的极品,王安石不愧为诗词圣手,由“恼”字再看《春夜》通篇,真可谓“句中有余味,篇中有余意”。
孤篇压全唐的《春江花月夜》堪称“诗中之诗”,诗文如诗名气象瑰丽,一经问世,圈粉无数,隋炀帝、陈后主效法其后,只是俗艳肉麻,不提也罢。
有春之诗春光无限,惹人爱怜,“一畦春韭绿”“谁家新燕啄春泥”“春来江水绿如蓝”“舍南舍北皆春水”“散入春风满洛城”;无春之诗意境深远,百读不厌,“出门尽是看花人”“花褪残红青杏小”“浅草才能没马蹄”“雨打梨花深闭门”,落雪无痕,通篇不见一个“春”字,又谁不晓得春已来临。
春诗入茶、入酒、入药、入画、入歌,皆妙趣横生。一盏香气袅袅的“碧螺春”不由你不浮想联翩,“蓼茸蒿笋试春盘”道尽苏子之清欢,有谁知这春盘是美食更是风俗。一把来自大唐的瓷壶刻文“春水春池满,春时春草生。春人饮春酒,春鸟弄春声”,诗中有画。“春风和煦满常山,芍药天麻及牡丹;远志去寻使君子,当归何必找泽兰”,亦诗亦药。读过一首《春帖》“春日春光春水流,春原春野放春牛。春花开在春山上,春鸟落在春树头”。哼过一首《春歌》“春燕春鸟随春飞,春鱼春虾弄春水。春蝶春蜂采春花,春风春雨送春归”。
春诗入禅入道,如庄子“应物”,令人忘怀得失。“夜静春山空”岂止是景,“春有百花秋有月”悟得禅宗,“尽日寻春不见春,芒鞋踏遍陇头云。归来笑拈梅花嗅,春在枝头已十分”。透过这首宋代尼姑的《悟道诗》,可“嗅”春意禅意,品至境至理。
春字入“典”,曹雪芹笔下妙龄女子偏爱“元、迎、探、惜春”,偌大一个“大观园”因之春色满园关不住。春诗蕴“典”,“暮云春树”首选,“笔下春风”源自“君王笔下春风生”,“春风一度,白雪阳春,春风满面”各有所依。
当春与诗与佳人邂逅,出落为“美女插花娇醉春”。
春诗传佳话,张先与宋祁以“红杏枝头春意闹尚书”和“云破月来花弄影郎中”互为调笑。张先也因诗自称“张三影”,而宋祁也以“红杏尚书”留名诗坛。
春诗易被误读,“春宵一刻值千金”成为纵情享乐的代称,细品《春宵》语境,已背离了千年文豪苏东坡的原意。易被误读的还有冯唐“春水初生,春林初盛,春风十里不如你”。这暖人感人的诗句源自“春风十里扬州路”,作者冯唐亦非“易老”之冯唐。
赏春游春正当时,“春未老,风细柳斜斜。试上超然台上看,半壕春水一城花”。超然如斯,洒脱飘逸,如“空潭泻春,古镜照神”。“东方风来满眼春”“万紫千红总是春”,“诗酒趁年华”,偕酒朋诗侣共写《春天的故事》吧,莫负这春韵春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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