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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落里的人

西安日报 2021-03-06 23:54 大字

《小花旦》作者:王占黑出版社:上海三联书店出版时间:2020年10月

■王小雯

读王占黑的小说集《小花旦》时,我总是会想起小区外摆地摊的剃头老汉。过时的人,用过时的手艺,心平气和地活在当下。

书里的小花旦,大名阮巧星,因声音尖细而得此绰号,是专门给社区里中老年女性做头发的烫头师傅。书里的细姑娘上了大学以后,小花旦依然是她关系很好的阿叔,但是她却不放心小花旦给自己做头发。“小花旦的本事我有数,做惯了老阿姨生意,他给所有人烫头都会烫出老阿姨的风采。”这是细姑娘对阮巧星手艺的评价。阮家兄姊眼热阮家阿婆给小花旦留下的房子,砸了小花旦的生意。小花旦从此不断地游荡,从上海,到广州,从剃头,到跳华尔兹,逐渐开始新的生活。小说并不是悲剧,也没有圆满的收场,但在王占黑平淡又有点快活的叙述里,你看到的是日常的情感,以及最真实的生活。

《小花旦》一书共收录了六篇小说,我最喜欢的是《痴子》这一篇。有精神问题、时而清醒时而糊涂的秦美中爱上了一个女骗子,被骗了两万块钱,他的前工友阿兴和“嗡鼻头”一起想办法帮他讨回来。三个臭皮匠想办法加了女骗子的微信,戴着头盔约出来见面,秦美中一看见女骗子,声音突然“变得异常柔软”,说:“嘴巴渴吗,我买冰红茶给你吃,好吗?”又凑近女骗子讲:“这些人是来讨债的,快点跑。”这段描写的效果无异于“于无声处听惊雷”。在小说的结尾处,有一句“便在创伤中灵魂也甚深沉的人”是对秦美中的注释。我突然想起《巴黎圣母院》里的卡西莫多,秦美中像他一样,在肉身不完美的泥沤里挣扎腾挪,心灵却开出高贵圣洁的花朵。

在舞台上的聚光灯之外,王占黑写的是角落里的人。卖鱼的阿三,婚姻不幸的李清水,残疾人阿兴,精神病人秦美中,丈夫入狱的妙华,都不是命运的宠儿,没有什么传奇也没有什么光环,当主角未免缺乏戏剧性甚至有些边缘化,在生活中你甚至不会多看这样的人一眼。王占黑却将目光投向他们卑微的、萧条的、寂寥的日子,他们挣生活的姿态,他们的执念、痛苦与爱。这样的题材,极容易写得辛酸滞重,但王占黑却处理得很轻盈,松弛得仿佛“话话家常,故事就这样啦”,而读者内心最柔软的部分却被一下一下地触动。她的文笔自然灵动,无斧凿痕迹可寻,夹杂江浙一带的方言,时时有种靠着窗户看城市风景的自在与通透。

读她的小说,你会联想到城乡接合部的摩托车、挂着五颜六色衣服的晾衣架、菜市场里围着便宜蔬菜挑挑拣拣的阿姨、贴满小广告的电线杆子、披着湿漉漉头发坐在马路牙子上喝汽水的女孩以及夜晚烤冷面的流动摊上随着“滋啦”声冒出的热气。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她的小说是有些许潮湿的,像是连续下了三天的小雨还没有停,在钢筋水泥的森林里撑着伞行走,看街上的灯晕出亮光斑,远近都失焦,却带来莫名清晰的触感——淅淅沥沥,滴滴答答。你忘记了时间,只觉得心里湿湿浅浅地洇开一片,城市积水漩涡深处,落叶、烟头、塑料袋被另一个维度的空间吞噬。小说中那些人也是湿润的——没有伤人的锋芒,虽被形形色色的欲望牵扯着,疼痛却不焦躁,丝毫不见对峙乖张,从从容容吃一碗拆骨羊肉面,面汤都喝得干干净净。

除了城市里的人,王占黑的兴趣点还在城市里的旧空间上。鱼货市场、报亭、破旧小区、剃头店、油盐门市,这些故事发生的场景多多少少都带点旧时气息,时代走得太快,有些建筑来不及适应就已经消失。“旧马路上的建筑,就像他们各自的路名所代表的城市,正进行着新一轮景观更替的建设,矮房子下去,高楼起来,隔几周去看,脚手架严密包裹着旧房,像白绷带包裹着一个重度烧伤的病人……快点跑,快点跑,为了看到更多即将消失的地方。”这些快要被时代甩在身后的空间建筑曾经是人们生活的庇护所,废弃的废弃,坍塌的坍塌,拆迁的拆迁,而飞速发展的城市正在以锃光瓦亮的高楼大厦向人们发出新世界的邀请函。

王占黑的视角无疑是独特的,她看到了存在于被人忽略的角落却作为独特生命努力生活的个人和城市空间边界处的风景,看到两代人之间的羁绊与疏离,空间与人的关系,以及个体与城市的过往与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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