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还有想念 她就永远不会离开
每个人心中都藏着无处宣泄的秘密,一定会有个角落,收留你那些脆弱的伤悲、孤独的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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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诉人:张朋(化名)男
34岁广西人
在线记录:佘玉冰
“
“那些关于你的回忆,不会随着时间流逝而淡然、消散。它们是我今生最珍贵的回忆,永远存留于我的生命,直至时间终止,地老天荒。”
——一个永失爱侣的男人
”
1
痛失所爱
妻子走后的第46天,我刮了胡子,剪了头发,穿上干净的衣服,还给寄住在父母家中的儿子打了电话。
那天下午阳光很好,层层叠叠的金色从落地窗洒进来,还带着一丝秋日的凉爽——又到了妻子最喜欢的季节。
她总说,秋天不似春夏的轻佻浮躁,也没有冬的严寒冷酷,却有一种萧瑟却安宁的感觉,不喜不悲,仿佛生活中的一切都恰到好处。
刚结婚的那几年,我们经常在秋季旅行,踏遍祖国大好河山,现在想来也算是一种幸运。
我们当时还有很多愿望,买车子,生孩子,换套大房子,现在都一一实现了。可说好陪我走到终点的那个人,却提前离开了。
所以,我一个人带着孩子住那么大的房子,也就失去了意义。
我们的新房年初刚交付,拖拖拉拉弄了大半年,基本装修才刚完工。本想等到她最爱的时节搬家,图个好兆头,可还是晚了。
于是,我打算把新房卖了。中介来看房的时候,直呼可惜,但我不能住在没有她的空间里。旧房虽小,却充满了我们的回忆,处处都是她留下的印记,我还能靠着那些残余的影像勉强度日。
最愧疚的是,没能给儿子一个好的居住环境,但我想长大后的他,一定会理解我。
一一处理完各种杂乱的事情后,我感觉自己一点点活了过来。毕竟,我还要代替妻子把儿子照顾好,把她没走完的路、没经历的旅程,一起完成。
2
幸福往事
我坐在妻子常去的咖啡店里,慢慢回忆我们的前半生——第一次遇见她,是在一次烧烤聚会上。我们都还只是刚出社会的小年轻,跟着各自的朋友前来。
她是个“迷糊”的姑娘,倒饮料会不小心洒自己一身,烤串总是烤得很焦,大家一起玩游戏,她都垫底,被罚喝了不少酒。可我却觉得她很可爱,笨笨的、和善的样子,像极了一只小羊驼。
散场的时候,她又把手提包弄丢了,里边的身份证、银行卡,全都是重要的东西,幸亏我帮她捡到。
后来她借着拿包的机会,请我吃饭,我们也渐渐熟悉起来。她还是那么糊涂,不是骑电动车出小事故,就是忘带各种钥匙。每次都是我出手帮她解围。
于是,我说:“干脆你做我女朋友得了,我接送你上下班、提醒你带东西,不然整天提心吊胆,还怕你走在大街上都会迷路。”
她笑靥如花,蹦蹦跳跳地挽着我的手:“放心,我会记住我是你女朋友,保证不被别人拐走!”
结婚后,我却突然发现她一点儿也不迷糊,家务做得不错,生活开销也管理得很好,她还学会了煮菜。
她说,为了自己所爱的人做出改变,那是理所应当的。“既然成为了你的妻子,我就想好好照顾你”。
她还告诉我一个秘密,当初她是故意把手提包“落”在我的座位上的,因为她对我一见倾心,想借机试探我。
这世界上最幸福的事,大概是你爱着的那个人正好也爱着你。
我们都是有目标有规划的人。刚结婚那会儿,尽管周围的人都催我们要孩子,我们还是决定先拼事业,想有了更好的条件再养育孩子。
后来我们两人都升职了,接着备孕、生孩子、买车子……我一度觉得,我们太顺利太幸福了。或许余生,也会这样按部就班,波澜不惊地过下去。
3
遭遇病痛
2019年,儿子4岁,我们32岁。妻子忽然跟我说,她想要二胎。我听了很高兴,我一直以为她觉得带孩子很辛苦,不愿意再生了。
“我不想儿子那么孤单,我们现在有能力了,干嘛不让家里热闹一些?”她说。
为了二胎,我们做了很多准备。我每天坚持健身,她调整了工作岗位,我们还买好了一套新房。
然而,就在她在一次常规检查身体时,却发现了重大问题——胃窦印戒细胞癌!这是一种恶性程度很高的癌,侵袭性强、预后差、易转移。
这个消息对于我们简直就是晴天霹雳,谁都想不到灾难就这么突如其来地降临到我们身上。
妻子身体不错,没有胃病,也没有家族遗传,可偏偏就患上了恶性肿瘤,她怎么都想不通。
那段时间对我们来说,非常黑暗。她难以接受事实,像变了一个人,沉溺在自己的世界里,拒绝别人的帮助和安慰。
她不肯做手术,经常一整天不吃不喝把自己锁在房间里。有时还会忽然失踪,不知道去了哪里。
我急坏了,却束手无策。我想竭尽全力救她,可她却消极悲观。终于有一天晚上,我忍不住踹开她反锁的门,狠狠跟她吵了一架。
“我宁愿病的人是我,我有勇气承担所有!即便明天就死亡,我也要为你和孩子,留下更多东西……”我哭了,哭到崩溃。
她也哭了,却责怪我不理解她:“这世上最残忍的,就是当你以为自己拥有了幸福,却在瞬间被剥夺了享受幸福的权利!”她舍不得我们这个家,她舍不得这美好的世界,她畏惧死亡。
了解她内心想法后,我逼着自己“变成”心理医生,尽自己所能用适合她的方式来“拯救”她。
我请了长假,把儿子交给父母看管,带着她像新婚一样四处旅游。我告诉她,每个人都要正视生命,面对死亡,谁又能预料到明天会发生什么?
有一次,我们在贵州旅游时,亲眼看到酒店门口发生了一起交通事故,年轻的骑手当场死亡。
妻子突然说:“也许用别人的灾难来提醒自己成长,是很残忍的事。但我忽然觉得,自己是不幸中的万幸,即便我时日不多,我总还能好好和亲人道别,也还有机会为自己的生命博一把。而不是那样匆匆谢幕……”
我们很快回到家,按照医生的建议进行治疗。她也变得乐观积极,和医生护士都成为朋友。
出院后,她像平常一样生活,更关心我和儿子,不再胡思乱想。
4
一生难忘
有一段时间,妻子只要身体条件允许,每天下午都会到家附近的咖啡厅小坐,看看书,写写日记,然后接儿子放学。
她说,她用眼睛去旅行,文字能让她彻底放松。
妻子看过的那些书我一直小心收藏着,在以后漫长的岁月中,我会反复阅读它们。我也很高兴她的日记里,留下了我们美好的回忆,那将永远提醒着我,我们的生命曾融为一体。
妻子离开的时候是盛夏,很遗憾她没能等来最喜欢的秋天。她最后的日子其实很痛苦,每天都靠止痛药来度日,整个人瘦到脱形。
她不想亲朋好友见到她糟糕的模样,可又希望自己能在所有人的关爱下离开。最后,我拍摄了一段亲人好友的视频给她看,视频中大家都回忆着和妻子曾经相处的一些事,然后送上祝福。
葬礼结束后,一直佯装坚强的我,终于撑不住了。我像从前的妻子那样,走进了无边的黑暗中,我不能接受丧妻的现实。
一个多月的时间,我没上过一天班,把儿子丢给父母不闻不问。每天在家除非肚子饿得不行,才随便吃点东西,其余时间都是躺在床上,脑子一片空白。
谁也劝不动我,甚至还有人怀疑我是“假装深情”。没有人能了解我的内心,我只是想回到过去幸福的岁月……
直到有一天,我打开妻子的微信,突然收到了一个陌生人的问候——问候来自于医院的一名实习护士,曾经照顾过妻子一段时间,对妻子印象深刻。她离开那家医院后,就没有我妻子的消息了,只是不时会发来一个问候。
我悲伤地告诉她,我妻子已经离开了。
她沉默了很久,才告诉我,妻子是她最喜欢的一个病人,“她总是告诉我,生活有时糊涂一点才好,想得越多越痛苦,不如把握当下”。
我想起深爱的妻子,泪水忍不住又落下。
小护士还告诉我,妻子曾经对她说,如果人生一眼就看到头,比如和所爱的人携手到老,儿女平安健康……那么死亡也就没那么可怕了,全当自己提前结束人生旅程,内心也就没有遗憾了。
我被这番话“惊醒”:“是啊,妻子带着美好的愿望离开,我怎么能辜负她颓废的活着?我要代替她,好好过完余生,让她的‘提前离开’没有遗憾。”
从此,生活终于重归正轨。我去父母家接儿子时,还很担心他会因为思念妈妈,回来哭闹不止。
没想到,儿子比我坚强。他只在睡前摸着妈妈的相片问我:“将来有一天,我们还会和妈妈见面吗?”
我想了很久,告诉他:“即便不能见面,但我们永远不会忘记她,只要一想到她,就能感觉她在身边。”
是的,有些情,一生难忘。只要心存想念,那她就会一直都存在于你的生活中,永不磨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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