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换人生28年 两位母亲为孩子而“战”

姚策生母杜新枝

姚策养母许敏

华西都市报-封面新闻记者 陈彦霏

2020年12月初，姚策的养母许敏再次离开家乡江西九江，前往杭州看望住院的姚策；与此同时，姚策的生母杜新枝坚守在河南，为开庭做着最后的准备。医院的治疗，关系着姚策的生死，而法院判决的赔付，关系着姚策的救命钱。

我亲生儿子找到了，但我回得去吗？我把整个人生给了姚策，万一他有个三长两短，最伤痛的是谁？”姚策养母许敏说，无论姚策是否是自己亲生，她唯一的选择，都是倾家荡产救治。为了给姚策看病，许敏家里已经花了几十万元，仅有的一套房子也已抵押到银行。

另一边，姚策生母杜新枝则更小心地去接近和熟悉已分离28年的儿子，“我一般没有直接给他打电话，怕吵到他休息。”杜新枝说，“守护着姚策就是最好的一种表达方式，“如果是用我的命去换他的命，我愿意把我的生命给他。”

2020这一年，许敏和杜新枝都没有放弃，她们在以自己的方式，以母亲的身份，为孩子“战斗”着。

错换人生

2020年2月，28岁的江西九江青年姚策被查出患有肝癌，母亲许敏欲“割肝救子”时才发现儿子并非亲生，而远在河南的杜新枝才是姚策的生母。许敏的亲生儿子，则是杜新枝的儿子郭威。最终，这起28年前医院抱错婴儿的事件被揭开。

许敏是江西九江人，她的父母在河南开封定居。当年许敏怀孕后，来到了开封市待产。许敏清楚记得，生孩子那天凌晨，她感觉到肚子一阵疼痛，以为马上要生了，一个人就往医院赶，她的父母在后面一边追一边喊：“慢点慢点。”

赶到河南大学淮河医院后，经过一系列检查和手术，许敏顺利生下1名7斤重的男婴。

生产后，医生护士把孩子抱给许敏看，“我当时就看了一眼，想摸摸他的手，但我没有力气，看了一眼就抱走了，也就只给我看了唯一的一眼。”这段回忆，令许敏流下泪来。

此后，医院的疏忽导致孩子抱错，两个家庭开始了28年的“错换人生”。

因为没进行母婴乙肝病毒阻断，被错抱的姚策在幼儿园就被查出了乙肝病毒“当时家里乱了套，因为整个家族没有任何乙肝病史，也不知道这个病毒从哪来的。”许敏说。

从那时开始，家里就特别注意，把姚策保护得特别好。怕受到别人歧视，除了家人外，其他任何人都不知道姚策携带乙肝病毒。也正因为这种保护，让姚策阴差阳错从未住院抽血或化验做手术，也就一直没发现血型和父母不匹配。

在许敏一家持续努力下，姚策的情况一步步好转，从大三阳转成小三阳，从小三阳转成乙肝病毒携带者，从小学到大学，包括结婚生子，一路体检正常，身体健康。许敏觉得，姚策毕业后结婚生子那5年，是全家人最幸福美满的时光。

“姚策有了宝宝后，所有的人都羡慕我，我的同学里我是最早当婆婆的，都在说我是最年轻的奶奶。”许敏说。

突遭变故

谁也没想到，平淡而幸福的日子，会突遭变故。

2020年春节，姚策和妻子在母亲家吃了年夜饭，便开车到岳父岳母家过年。2月15日凌晨零点过，许敏接到儿媳打来的电话，说姚策背痛得睡不着觉，吃药也没用。两天后，姚策被查出肝癌晚期。

“那时感觉是晴天霹雳，一家三口到景德镇过个年，怎么突然就肝癌晚期了。”许敏说，在去江西省人民医院检查后，专家告诉她，姚策病情很重，不治疗可能只有3个月时间。许敏听了，当时便下定决心，想要割肝救子。

肝移植需要验血匹配，许敏和姚策爸爸都抽了血，没想到命运再次和他们开了个玩笑。结果显示，许敏和丈夫都是A型血，而姚策是AB型。最后的DNA鉴定结果显示，“不支持许敏是姚策的生物学母亲。”

许敏坦言，当时他们夫妻两人“都有点不相信这个世界了”，他们决定要去寻找真相。“姚策躺在病床上，急于救治，只能换肝才能续命。我们无论如何都要赶紧去找。”许敏说，通过医院和公安，他们联系上了在河南驻马店居住的杜新枝。

得悉真相

姚策生母杜新枝回忆，刚开始接到电话时还以为是诈骗，因为儿子郭威也接到了类似电话。杜新枝有点害怕，就把手机里的卡给丢掉了。

那时候，杜新枝的生活“一句话来说就是其乐融融，觉得很幸福安稳。”通过大半生的努力，杜新枝给孩子买了房和车，“孙子孙女都有了，正好凑成一个好字，人家都说你看你多有福气。”杜新枝说。

杜新枝清楚记得，4月中旬的一天，郭威很反常，以修车为理由单独叫走了他爸，到下午5点多了还没回来，“我说这下着雨怎么还修车修一天，就觉得很奇怪。”杜新枝说。“他爸那天晚上回来眼睛通红通红的，后来把这个事情告诉我了，当时我们抱头痛哭，都觉得没有办法。”

“当时感觉不可思议，既无奈又无助。”杜新枝说，”知道真相之后，既迫切想看到亲生儿子姚策，却又有些“害怕”，“怕给儿子增添负担。”

4月30日，杜新枝一家人跨越千里，去到江西九江认亲。一路上杜新枝心情忐忑。到九江以后，杜新枝手里拿着速效救心丸，隔着口罩，就认出了姚策。

“我都50多岁了，才见到亲生儿子。”杜新枝说，在江西的几天里，天天睡不着觉。因为对河南大学淮河医院的诉讼主要是在开封，杜新枝大部分时间都留在河南找资料，和姚策更多是微信沟通。杜新枝说，“两个儿子，这情况复杂多了，你会想很多，也想让这个儿子安心，也想让那个儿子安心，都觉得妈妈没有放弃他们，都在爱着他们。”

真相对许敏来说，同样意味着残酷。网上有人看见许敏哭，就让许敏不要再哭了，“说你也不是亲生母亲，你哭啥哭。”许敏说。

“我不是他的亲生母亲，但是我已经付出了所有，我认为我就是他的母亲。”外人对其身份的否认，刺痛着许敏的神经，“包括到法庭上，法官问我，你和他是什么关系？我不想说养母，我觉得我应该还是他的妈妈。”许敏说。

他的心愿

半年多来，姚策都是在住院治疗和居家调养中度过。回想这一年，姚策对两位母亲的付出十分感动。“不管是我的生父母也好，养父母也好，都是基于对我的爱，尤其是我江西的妈妈这28年始终如一对我的关心和关怀，还有照顾，这个是毋庸置疑的，特别让我感动。跟我的河南的妈妈接触以来，她也是真心真意地为我付出。”姚策说。

2020年，姚策还有很多未完成的心愿，比如想带着两边父母出去旅游。最近的一个目标，姚策希望过年时一大家人能够好好坐在一起，共同期盼着来年能够越来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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