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聚会 □刘强
发秃肚鼓,妻肥子壮,推杯换盏,其乐融融。微信同学群里骤然间发来了一大堆的图片、视频,这帮厮们又在聚会了,他们每隔几年聚一次。
隔着手机屏幕,看着一张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喜笑颜开,夸张搞怪,我一时无法准确描述自己的心情。按说我该沾染几分欢喜才对——不能说一点儿没沾染上,可除了欢喜,我更多是隐隐感到了些无聊——每次看到这样的图片、视频,我都是这样一种怪怪的、混沌的心情,莫可名状,不辨其详。沉思片刻,不禁感慨:同学毕竟是同学,同学也只是同学。
我从不参加同学聚会,尤其是大规模的同学聚会,一次都没有参加过。同学未必是朋友,朋友未必是知己,我只和二三知己小聚,甚至二三知己近几年也疏于来往了。
的确,我承认,自己生性寡淡,算不上是个多么重感情之人,至少不太重一般意义上的感情,特别是人到中年之后,更是如此。
总感觉无话可说,不论对谁,有些话不想说,有些话不必说,有些话不屑说,有些话不能说。于是,我本能地抵触同学聚会这类的场合,任凭怎么邀请,一概婉拒,落下个“清高孤僻,不识抬举”的名声。我很清楚,如果去参加,乘兴而去败兴而归,是唯一的可能。
有些同学毫无交情,只是人生中的过客。有些老师并未真正教给过你什么,只是名分上的老师。这些人要能聊到一起去早就聊到一起去了,何必还要等到毕业之后很多年?
我甚至腻歪那种逢同学聚会必去的老师,这绝非师者风范,也绝非学问人的做派,更似钻营之辈。
何况总有个别市侩之徒,几杯酒下肚,吹吹牛皮,出出洋相,有意无意显摆一下自己的成功和优越,难免倒胃。
曾经喜欢过的清纯女生,或许已经变成了一身俗气的黄脸女人,言必谈老公孩子、吃穿用度,再无其他。让你惊叹,这是当年的那个她吗?当年怎么会暗恋过她?
就不能抱着宽容的心态去和这些人接触一下吗?我也这样问过自己。敞开心扉聊一下,或许会改变固有印象,我也曾这样劝说过自己。可思量再三,最终作罢。
人是有气场的,气场对付不对付,是可以凭嗅觉判定的。早年间不投缘的人,多年后变得投缘儿的可能性也不大。倒是早年投缘的人,多年后变得不再投缘的可能性很大——人越成长,就越孤单——所谓成长,就是渐渐变得茕茕孑立形影相吊的过程,最终与天地精神往来。
王维诗:“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林深人不知,明月来相照。”一群半生不熟的人勉强坐在一起,话题难免琐碎。但凡人多的场合,沟通质量必定不高。博尔赫斯语:“人群是一种幻觉,我是和你们中的个别在交谈。”你向谁敞开心扉?谁又会向你敞开心扉?想来想去,实在找不到去参加的理由。
我不否认同学聚会也有其正面价值,只是人的性情不同,会有不同的取舍,去的人总去,不去的人从来不去,各有各的道理。
就我个人而言,聚会,终究是一种遭罪:我的时间、精力、情感都有限,经不起浪费。
同学毕竟是同学,同学也只是同学。相见不如怀念,怀念何须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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