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点> 百态社会> 正文

木格子窗外的栀子花

黄海晨报 2020-11-02 09:31 大字

刘朝阳

老屋木格子窗外洁白的栀子花,开了又败,败了又开,年复一年。老妈殷勤地修剪浇灌,把一棵小小的栀子花树浇成快到了我的肩膀头高。

每次看到这棵花树,我心里就吃醋:老妈从没像这样关心过我。

老妈生我们兄弟姊妹共七人,我是兄弟四人中的老末,下面还有一个妹妹。本来按解放后参加过干部培训班的知识分子老爹的意思,还要再生一个弟弟,凑成五个,取“五子登科”之意,结果生了个妹妹,老妈实在不想再生了,这才作罢,但这是老妈的说法。据考证,生了妹妹之后,也就是上世纪七十年代初,计划生育开始了。村里有人攀比我们家孩子多,结果传到了老爹的耳朵里。小时候晚上给八路军送信常从死尸堆跨过、淮海战役腰挎匣子枪带队支前、口才极佳的老爹捎了个板凳,坐在人家家门口,不带脏字话不重复地骂了一上午,从此全村没人敢再攀比了——— 这也是老妈说的。

印象中很少能体会到老妈对我们的关心,没记得抱过我一次(也可能是忘了),看不出对我们哪个人更喜欢,难以体会到文学作品中那种浓浓的母爱是什么滋味。小时候,老爹经常外出谋生计,大哥在外地工作、二哥闯东北,老妈村里的事务也很繁忙,大姐带着我们依次差距两三岁的四个顽童在家。老妈天不明就开始做饭,天亮就喊吃饭,而此刻我们睡意正浓,没有一个起床的。于是老妈再去忙一会,过会到屋里再喊一阵子,气急了就骂,骂了不管用就抄起家法——— 笤帚疙瘩威胁。这招很管用,一个个灰溜溜地下炕吃饭去。这个早餐从开始制作到结束得持续好几个小时。

老妈是村里的妇女主任兼接生婆,有时候还得到乡里开会,感觉她总是忙忙碌碌的。当时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大娘来找她,她就急匆匆撇下我们不见了,有时候我和妹妹在大街上哭着找娘,遇到好心的老奶奶,安慰说你娘有事忙,过会就回家了。哭了一阵子无果,我们就回家自己“拌饭”,不过也发明了一道名菜——— 地瓜煎饼抹上猪大油,然后撒上盐粒子,再倒上点酱油,味道好得很,于是就不想娘了。老妈回到家,喜滋滋地拿着两封饼干或一把红鸡蛋啥的犒劳我们,应该是生孩子家的答谢重礼,于是打发了我们一个满意。

在家里说一不二的老爹五十刚出头就患病,不到两年撒手而去。

老爹弥留之际,已经不能说话了。二大爷和我们一大帮子站在炕下,老妈坐在老爹身旁。昏暗的油灯旁,没有人说话,人影拉得老长,屋子里出奇的静。老爹终于咽了气,但两个眼睛还半睁着。老妈呆呆地没有哭,用颤抖的手把老爹的眼睛合上了。

大哥带头让我们兄弟摸摸老爹的胸口,胸口还是热的,不知道这是不是最后的告别礼。那时候我才十一岁,并没感到特别的悲伤,意识不到没有主心骨的老妈失去了靠山意味着什么,一个懵懂小男孩失去了父亲对将来的成长意味着什么。老妈刚要伸出手如此这般去做,被有老封建思想的二大爷一声喝住:女人不能动!老妈赶紧把手缩回来,木呆呆的。

老爹走了,留下了老妈和我们一大帮子孩子,最大的大哥也才26岁,天塌下来了!好在大哥勇敢地挑起了家庭的重担,日子过得虽清苦,但倒不至于挨饿。

日出日落,春去冬来,困难的日子过去,我们都长大了,也都成了家,而老妈也老了。一个人住着四间房子,偶尔到各家住住,但最习惯的还是自己的小院。每到逢年过节或者我们平时回家,这是她最高兴的时光。

老妈在窗前种下了一株栀子花树,弓着腰认真地浇灌修剪。还养了一条狗和一只猫,老妈对它们照顾得无微不至,经常亲昵地唤它们喂食,去晚了就唠叨两句,它们打架时还得去劝架,埋怨它们不听话。

栀子花树越长越高,老妈七十多时,栀子花树快到我肩膀头了。栀子花瓣出奇的白,花香远远就能闻到。

不到八十岁时,老妈也走了,永远地。

空荡荡的院子里,曾经白得耀眼的栀子花早已不见,只剩下干枯的枝丫和零星的几个枯叶。栀子花枯树旁边,狗儿旺旺的叫,似乎感到它的主人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村里送殡的队伍浩浩荡荡,全村老少大部分人自发地出来送行,按村里风俗,这是亡者最后的荣耀。一位村民叹息着说,从上面规定生育必须到医院去之前,村里出生的孩子基本上都是老妈接的,并且没有出过一次事故,所以对她感情特别深,今天来送殡的人是很多年来最多的一次。上了一定年龄的人说,你娘从没跟村里邻里吵过架红过脸,还热心帮助村民,是我们非常敬重的人。

夜不能寐时,思绪打开,一幕幕往事在脑海里重现,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原来老妈对我们不是不关心,而是她把对我们的爱藏在心里,还要想着全村人。反观我们,对老妈又付出了多少呢,又有多少时间去陪伴过她呢?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老妈走了,给我留下了太多太多的遗憾,而这是我再也无法

新闻推荐

家长 合适的年纪做合适的事

【说法】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