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五个老男人
□周晓社
上世纪七八十年代，我们村有百户人家，那时村里从早到晚，人声鼎沸，鹅唱鸭和，鸡犬相闻。可跨过世纪没几年，时光就掏空了村子，剩下三四十户，人口不过八十。
村里有五个老男人，像是草丛里的精灵，他们常在一起吃喝，斗嘴，闲聊。按年龄69岁的三爷应该为首，他长一辈，当过兵，又在生产大队当过民兵营长，现在是村里的“定海神针”。
第二位叫“仔哥”，66岁，他是村里第一个出远门打工的，虽然现在还常出门，但是他老母健在，还有一个美貌的妻子，所以经常回来。
第三位叫“牛B”，今年65岁，他是个随和人，清明赤脚，寒露穿鞋，一条大裤衩穿半年，泥里光脚踩，河沟里的水捧着喝。“牛B”捕鱼捞虾是能手，如果抓到一条黄鳝有三两重，只要你没有看见，他肯定会告诉你有半斤之多。
第四位人称二先生，64岁，读过几本书，守着几亩薄田，不求发财，只求舒适。一起聚餐时，只要两杯老酒下肚，那他就主宰了全场，荤素段子接连不断，一个个被笑得前仰后翻。
最后一位是62岁的老五，老五的脑子好使，儿子又有出息。他儿子上了省公安学校后，老五见人总要炫耀几句。老五平日里喜欢在村里闲逛，儿子换下的制服，他穿在身上，以致于不熟悉的人以为他是公安协警。有一年放寒假，老五的儿子回家过年，下车后往家赶，不小心把手提包丢了，第二天一早老五给找了回来。有人问：那么多赶集的人没有捡？老五一本正经地说，“哪个敢捡？那包上印有‘公安学校’四个字”。老五的儿子后来读研做了外语翻译。这时老五就特别喜欢到别人家看电视，电视里有国家外事活动，他不让人说话，“我儿子在里面，马上露面。”好长时间过去不见他儿子，他叹气道：“电视闪得太快。”
五个老男人经常活动的平台有两个，一是饭桌，一是麻将桌。聚餐也简单，切一碗猪头肉，炒一碟鸡蛋，剥一把花生米，地里抓把白菜。二先生提出实行AA制，大家不解。“牛B”说，还是驴打架好—轮换着啃。通常是酒足饭饱后不是打麻将就是斗地主，输赢不过百元。有时候老五输了，一拍脑壳，呀！这记性，忘记带钱，拔腿就走……
村里的人和事都简单了，但是村还是那个村，村里的红白喜事还得照规矩办，这都仰仗这几个老男人。
三爷说，“现在夜晚有路灯，出门走水泥路，洗手用自来水，这够奢侈的了！可是村民随手扔垃圾不是个事，影响村容村貌，得管一管。”二先生说，“明天我来写几张公告，贴在村头巷尾，让村民把垃圾集中堆放。”“牛B”说，“一到年关偷鸡摸狗的事经常发生，我们几条老狗夜晚要轮番巡逻，担负起治安责任。”老五说，“村里有几位孤寡老人和‘空巢老人’早晚得去敲敲门，以防出现头痛脑热的。”三爷说：“就这么干。”
星星被晚霞撒到天上，夜就来了。乡村的夜晚静得出奇，白茫茫的路灯显得孤独和多余。
天麻麻地亮开了，洗衣服的棒槌敲醒了村庄，敲醒了大地。几个老男人沿着村里道路边走边看，边走边嚷，他们在巡查村庄环境，他们推开一位高龄老人家的门，他们又在询问单身的刘嫂，“孩子病好些了吗？”
五个老男人像是村庄里的风，是他们让村庄又拥有了活力，是他们让村庄重新拾回了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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