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外姥爷 陈安伟
打我有记忆起,小外姥爷总是咧着嘴巴见谁都笑哈哈的。他的牙齿特别白,走路干净利落,村西头的大槐树下,是他红瓦泥墙的家。
三间空荡荡的大房子,一张床,一张桌子,在屋子的正中间立着一个椭圆形的白色石磙。石磙就是小外姥爷吃饭的家伙,他每天都站在石磙上压芦苇篾子,空心的芦苇在他的大手上被锋利的篾刀剖成匀实的两瓣或者三瓣。然后,他就把石磙推着压过摊开在地面的芦苇上,石磙滚动的吱呀呀声响起来,像是一曲好听的音乐,在芦苇的清香中流淌着。节拍时短时长,小外姥爷会开心地哼着歌,脸上挂着的汗珠子晶莹剔透,腹部黝黑的肌肉凸起,推着石磙的他会做出各种各样的姿势,在芦苇完全压实了顺滑的时候,小外姥爷会跳到石磙上,熟练地用脚踩着石磙来来回回。这时候,他轻盈的和春天的燕子一样,踩石磙的动作简直就是在跳舞。坐在旁边的我时常看得入了迷,这时候,小外姥爷常拍着我的头叫我离远一点,他压好芦苇篾子了,要清理地方开始编苇席了。
我似乎还沉浸在石磙吱吱呀呀优美的旋律之中,小外姥爷的苇席已经在他的手上编了半截了。小外姥爷盘着腿坐在苇席上,芦苇这时候已经变成柔软的篾条了,上下翻舞的篾条在他的手下交织出好看有水波纹路的苇席来,这简直就是神话一样。惊讶的我望着小外姥爷,见证从一棵棵笔直坚硬的芦苇变成柔软听话的篾条再到芦苇席子成型的整个过程。小外姥爷分明就是魔术师嘛,我常常这样想。
村里的人,把小外姥爷当作不务正业的人来看待。他是不种地的,几亩地荒成了野草原,大忙的天,别人都忙着伺候庄稼地,而他躲在屋里不是压篾子就是编苇席。他啊,怕太阳晒,可是太阳不晒,他也永远是黑的,你瞧他笑的时候只有牙齿是白的。除非村东的马寡妇家的麦子熟了,他才肯下地。
村东的马寡妇有四个儿子,大儿子只有16岁,在庄稼收成的时候常常哭,一个女人要收20亩麦子,就算是男人也得脱一层皮。小外姥爷不管风言风语的,麦子熟了,他就放下手里编织的苇席,拖着板车,帮马寡妇收麦子。小外姥爷帮马寡妇干活却从来不在马寡妇家吃饭,无论多晚,他都回家自己做。等马寡妇家麦子收完,小外姥爷就又坐在屋里编苇席了。
村里人就说他们的闲话,小外姥爷听了还是咧着嘴笑,末了说,人家一个女人拉扯四五个孩子多不容易,我就是看不得他们可怜,能出一把力气活有什么不好。如此以后,也没人说了,马寡妇心里感激,时常会给小外姥爷做些好吃的叫孩子送来,后来马寡妇的孩子都喊小外姥爷“干爹”。村里人说闲话的也越来越少,直到马寡妇找了个上门女婿。之后,小外姥爷在农忙时依旧会去马寡妇家帮忙,但这时候,小外姥爷会留在马寡妇家吃饭,有空的时候,还和马寡妇的男人喝点小酒,还有人看见他们划拳喝,喝的头上身上都是汗珠子。
长大的我,外出求学,离开了村庄,和小外姥爷见面的机会实在不多,但时时想起他屋子上的红瓦和编苇席的场景,他咧着嘴笑的样子,那时满屋芦苇的芳香在我的心海回荡着。
不久前回老家问起舅舅小外姥爷的情况。头发全白的舅舅说你怎么还记得他?都去世很多年了,最起码有15年了。舅舅掰着指头算着,啊呀,已经16年了!
我忍住伤感,在这个初秋的朵儿村,是不该伤感的,舅舅很好,母亲也很好,尽管村里的人大半不认识我了,可是任何人都不能否定我曾经在这个村庄生长过,在小外姥爷的屋子里看他编过苇席,沐浴着芦苇的清香。
那时,是多么幸福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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