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煌的女儿樊锦诗 ——读《我心归处是敦煌》
◇李风玲
读《我心归处是敦煌》一书,我是几度落了泪的。
樊锦诗生于1938年,浙江杭州人。20岁时考入北京大学历史系考古专业,1963年毕业后到敦煌文物研究所工作至今。
从1963年到2020年,这漫长的50多年,樊锦诗一直守护在敦煌。她本是受家人宠爱的江南闺秀,父亲樊际麟毕业于清华大学,是工程师。他之所以给女儿取名为“诗”,是希望女儿能饱读诗书。樊锦诗幼年病弱,差点死于小儿麻痹。所以,当女儿被分配去敦煌时,父亲甚至还给北大的领导写了一封信,想要说明女儿的身体状况,不要让她去。但樊锦诗并没有将这封信交给领导,而是服从分配,去了敦煌。但当时的她,实际上也是不愿意去敦煌的,她曾经说过:“实话实说,我当时并不想去敦煌。”
《我心归处是敦煌》一书,最打动我的是真实。尽管已经在敦煌守护了50多年,但樊锦诗从来没说过一句高谈阔论的话。从最初的服从分配,到后来的人到中年,她其实一直都想过要离开。因为大漠孤烟,实在太过荒凉；因为夫妻分居两地,实在太多不便；因为边疆落后,耽搁了孩子的教育。但是,每当有了可以离开的机会,樊锦诗都会经历不舍和挣扎,而每次挣扎过后,她还是选择了留下来。无奈,最后还是她的丈夫、武汉大学的彭金章教授做出了牺牲,他放弃了自己亲手创立的武汉大学考古专业,陪樊锦诗一起,守护着敦煌莫高窟。
他们是大学同学,相识未名湖,相守莫高窟。对于自己的丈夫彭金章,樊锦诗谈起来就是一个“好”字,“我们家的先生,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人!”
幸运的是,尽管彭金章放弃了自己原来的专业,但是他和樊锦诗一样热爱敦煌。虽人到中年才到莫高窟,他依旧孜孜不倦兀兀穷年,最终取得了敦煌学术研究的辉煌成果。
也许,樊锦诗就是属于敦煌的,她与敦煌有缘。尽管条件异常艰苦,但是她说:“只要我一想到只有少数人能够看到这么多不同朝代的壁画和塑像,我就感到一种莫名的兴奋和喜悦。”“那些菩萨的表情,温柔而又亲切,就像是一位美好而又纯真的少女,梳着双髻,秀眉连鬓,微微颔首,姿态妩媚,面颊丰腴,双目似看非看,嘴角似笑非笑。圆领无袖的纱衣,在肩部自然回绕下垂,纱衣上的彩绘花朵,色彩依旧鲜亮如新,一朵朵点缀在具有丝绸般质感的衣裙上……”
这是多么美的描述啊!在樊锦诗的眼里,那些密集的洞窟就像成百上千双眼睛,每一双眼睛里都充满了沧桑和神秘。敦煌的天格外蓝,那是与别处不同的一种蓝,它更纯粹,更辽阔,更浓烈。不到大漠是不会知道世上还有天空是这种蓝。樊锦诗沉迷在这样的大漠幽深里,经常一坐就是老半天。她说:“这是一个独一无二的人类艺术和文化的宝库,我倾注一生的时间也未必能穷尽它的谜底。”
樊锦诗确是为此倾注了一生的时间。1962年分配、1967年结婚、1968年生下自己的大儿子彭予民；1986年丈夫彭金章来到大漠……他们一家的根在敦煌大漠越扎越深,他们已经与敦煌亲不可分。樊锦诗说:“在一个人最艰难的选择中,操纵自己的往往是隐秘的内在信念和力量。经过了与莫高窟的朝暮相处,我已经感觉到自己是生长在敦煌这棵大树上的枝条。离开敦煌,就好像自己在精神上被连根砍断,就好像要和大地分离。我离不开敦煌,敦煌也需要我。最终我还是选择留在敦煌,顺从人生的必然和我内心的意愿。”
此生命定,樊锦诗就是莫高窟的守护人。她也的确守护了敦煌,守护了莫高窟。
历史的原因,莫高窟经历了一次次的劫难,很多的精华也流失海外。过去曾有一种说法:“敦煌在中国,敦煌学在外国。”但是,热爱敦煌的学者一直都没有停止保护敦煌和探索敦煌的脚步。从陈寅恪到向达,从常书鸿到段文杰,再到樊锦诗,敦煌学的研究中心早就在一代代敦煌人的努力中回到了中国,回到了敦煌研究院。正如樊锦诗说:“我们从来就没有失去敦煌,因为莫高窟在我们这里。他们能搬走藏经洞的经卷和文书,但是他们搬不走莫高窟!”
北大教授季羡林曾说:“前有常书鸿,后有樊锦诗。”对于敦煌文物的保护,樊锦诗做出了卓越贡献。从保护敦煌不被旅游公司捆绑上市,到敦煌作为世界文化遗产申报成功,再到后来的数字敦煌,樊锦诗倾尽全力,一直都在不停地探索中。如今,当我在敦煌官网上打开一页洞窟,我真的要被它的美轮美奂震撼到热泪盈眶!数字敦煌,真的是樊锦诗对于敦煌实现永久保护、永续利用所做出的巨大贡献!
多少年来,樊锦诗已经习惯了和敦煌当地人一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地进洞调查、记录、研究,她习惯了洞窟里的黑暗,她享受着清晨照入洞窟的第一缕朝阳。她看着壁画上菩萨的脸色微红、泛出微笑,她看着洞窟前的白杨长出了春天的第一片叶子。只要进到洞窟,她就什么烦心事都没有了,她的心,就踏实了。
2020年5月,樊锦诗被评为2019年度感动中国人物。颁奖词是这样说的:舍半生,给茫茫大漠。从未名湖到莫高窟,守住前辈的火,开辟明天的路。半个世纪的风沙,不是谁都经得起吹打。一腔爱,一洞画,一场文化苦旅,从青春到白发。心归处,是敦煌。
樊锦诗,她不愧是敦煌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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