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些安静的夜晚 （组诗）
◎孙思（上海）
天池花山
在天池花山，我看见水在山腰
被冠名为不同的泉，这些泉让我想到
水之外的所有草木和花朵，月光和晚霞
还有立在山中的笨重的石头，以及石
头缝里
摇曳着那些细小的生命
这些流淌在地面的水
第一次挺起脊梁，与身后的悬岩峭壁
一起
在这个明朗的季节里，呼吸一次饱满
一次
它们以微凉的面容
亲近每一棵草，每一棵树，每一块石头
当暮色降临，夜色缓缓落下
万物寂静中，唯有它们的脚步从不停止
天池花山峰顶的巨石
则噙满露水，它们想用花瓣的姿态
在山顶，开出莲的样子
青蛙村
撑一把雨伞，走在青蛙村
倾听青蛙的合奏，离我们的童年就近了
夜晚，星星和月亮立在蛙声之外
像极了童年的慢时光，只是那棵最大
的槐树下
缺了摇着芭蕉扇的外婆，也缺了
一些天老地荒的故事
但青蛙村人会补上新的传说
这些传说，和人一样，水一样，光一样
不停地走，不停地向前
在一些安静的夜晚
舟山核雕村
灰砖、灰瓦、红木门、紫木门
门前有石子路，屋后有银杏
那个在木核上雕琢的小姑娘
她一边雕琢，一边回答诗人雁西的提问
《牡丹亭》里的人物，全部雕好
她说要一周时间
她这样说的时候
南风从敞开的窗子里吹进来
这缕细细地风，在这个明朗的日子
带着我的思绪，进入了《核舟记》
一样的以径寸之木，刻着宫室、器皿、
鸟兽
一样的月如钩，伊人雕栏相望
一样的清风徐来，水波不兴
一样的罔不因势象形，各具情态
但不知，眼前的这位小姑娘
与明朝那个奇巧人王叔远
是否有渊源，背后的故事有着怎样的
悠长
南翔老街
八月的南翔老街
微风站在炎热之上，把一丝清凉
从西往东送
几个世纪的时光
像慢慢沉积下来的岩石
包裹着遥远而模糊的幻影
立在老街的背后
成为老街深扎在泥土里的根
双塔没有青山可伴
周围亦无闲田可耕
但塔上刻有莲瓣、卷云、狮子
还有经文，它们足够将我们的目光
送至11米之上的高度
云翔寺和古井，还有那些粉墙黛瓦
变成跟月亮一样的色泽
亦如“银南翔”的记号
小桥、流水、花园、长廊、画店
以不同的形态，不同程度的清凉与质感
在老街上蜿蜒和摇曳
街两边，各种商铺和吃食店
平行铺展，它们的主人头发如林
以中年的模样，端坐于铺子后面
或一侧，以同质的、均匀的吆喝
向日葵一样的饱满，在老街上绽放和
明媚
凸凹不平的石头路
如同一只只蝉蜕，从泥土里生出来
吸足了月光后，被脚步一声声轻磕
老街的天空
南飞而不复返的两只鹤
正在穿越南朝，往回飞
此时万物安静，三五朵莲花
在没有涟漪的湖面，坐禅
几条红色的鱼，聚拢分散
再聚拢分散，将我们经过的心
收走，再放出
名家展台
孙思，诗人、评论家，著有诗集五部，曾获刘章诗歌奖、第二届海燕诗歌奖、上海作协会员年度作品奖、2017《现代青年》年度人物·最佳诗人、《诗潮》年度诗歌评论奖、第七届冰心理论奖等。诗收进百种诗歌选本。理论研究专著《走进大学生心里》填补国内同行业空白，被全国各大高校图书馆珍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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