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里那些疯癫形象 也是台上一种另类的存在
原创 瑜音社 瑜音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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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上看戏，看文学的表演；
台下观文，观表演的文学。
历观文囿，泛览辞林，
略其芜秽，集其清英。
使皮黄一技上跻文学之林，
酬列位宾朋拳拳爱戏之心。
本期「观文」
疯啦
噢，不
今天这篇是
“疯了”的合集
戏里有哪些疯癫的形象呢
来看看吧
始厄终亨
疯癫，在戏中常用以表现某人内心遭受了剧烈的冲击，或是见到神鬼等离奇现象。疯言疯语中，却能见真情、真相。
于是，“疯”的形象在戏中并不少见，常常还用以描写奇人、奇事，已然成为了台上一种另类的存在。
有一种疯癫，为的是披露某种不公现象。
比如《乾坤福寿镜》中的胡氏。
胡氏原本是养尊处优的官太太，结果丈夫受了妾室的挑唆，竟然要将她沉入水中。胡氏身怀六甲，多亏仆人报信，二人拼力才得以逃出家门。
祸不单行。
当天夜里，大雨谤沱，胡氏却要分娩。为了保全骨肉，胡氏在破窑内产下儿子。可是，又逢不幸，她被山贼抢上山去，后来虽被山婆放回，可儿子已经不见了踪影。
失去儿子，相当于失去了往后生活的全部寄托，又被丈夫抛弃。巨大的哀恸之下，胡氏疯了。
所以，这出戏也叫做“失子惊疯”。
京剧《乾坤福寿镜》尚小云饰胡氏
剧中胡氏的“疯癫”，表现出的是彻底的绝望。她把路人当做自己的儿子，眼前全是失踪儿子的幻象。
不过，看这出戏的名字“乾坤福寿镜”，也就能猜到，这个故事还是“始于困者终于享”的。
一十八年后，胡氏在桑园里，遇到收养了孩子的好心人家，不仅接济她治病，还帮她把儿子抚养长大。
放在过去，这是一出感人的伦理剧，善恶有报，苦尽甘来。胡氏疯癫了十八年，才换得了一个圆满的结局。
还有《琼林宴》中的范仲禹。
京剧《琼林宴》
王珮瑜饰范仲禹
严庆谷饰樵夫
这出戏常演“问樵闹府”、“打棍出箱”。赶考归家的范仲禹，发现家中妻子、儿子都不见了，是山前山后，到处都已找遍，还是没有他们母子的踪迹。
遇到樵夫，上前再去问。这时范仲禹已经有些疯癫，恍惚中问到，他的儿子被老虎叼走，妻子被太师葛登云抢去。
怒气冲冲到葛府，却被葛登云几句话骗过。他天真地相信，葛登云原是朝廷命官，如今告老还乡、妻妾成群，断然没有强占自己妻子的道理。葛太师留他住下，夜深时分，想起妻儿，十分地凄切，就是这段著名的：
《瑜你台上见》表演片段
是夜，葛太师派人加害于他，把他打死装在箱子里运出去。不过，他并未身死，两个前来寻找今年新科状元的报信人，发现了这口箱子，范仲禹醒了过来。经此一遭，他已经完全疯了。
谁想，这个疯秀才，正是状元郎呢？
悲凉之极，也讽刺之极。
同样，《荒山泪》中，苛捐杂税逼迫得公公、丈夫相继死去，张慧珠唯一的儿子也被抢去充兵，她逃往深山时，也已经疯疯癫癫。
张慧珠的眼前尽是幻象。忽而安慰婆婆，忽而叮嘱孩子，忽而望见猛虎，她希望猛虎吃掉那些不讲道理的官员，结果猛虎都跑开了……
京剧《荒山泪》 程砚秋饰张慧珠
这些人的“疯”，是社会不公之下的无奈，是面对生活中“无常”苦厄的无声反抗。也因此，往往会被安上团圆结局，这是一种虚构的补偿。
京剧《荒山泪》 程砚秋饰张慧珠
京剧《荒山泪》 赵荣琛饰张慧珠
因疯无罪
弱小在走投无路之时，要怎么办呢？装疯是其中一条出路。
所谓“佯狂暂躲身边害”，装疯避事，往往是书生士子的选择。
在京剧《蒯彻装疯》中，诚然蒯（kuǎi）彻有勇有谋，却也囿于身份颇多无奈。
刘邦安定天下之后，杀了韩信，蒯彻机警地嗅到了危险的契机，遂装疯回乡避难。后来，又决意回朝面见刘邦，金殿之上，借装疯反讽韩信并无谋反之心，而刘邦有诛杀功臣之意。
刘邦为了掩饰自己，只好赦其无罪，还封了他一个“舌辩侯”。所以，这出戏也叫《喜封侯》。
这一计虽然看起来巧妙，实则也是一种不得已而为之的办法；是智慧，也是无奈。
京剧《淮河营》
王珮瑜饰蒯彻
舒桐饰刘长
戏里的女孩子们也会用这一招。
在古代，“父母之命、媒约之言”，根本无从反抗。那怎么办呢？
爱情故事里，当女主角们面临无法跨越的难题时，装疯是她们用来逃脱不如意婚姻的手段，以追逐属于自己的真正幸福。
《宇宙锋》中的赵艳容。匡家世代忠良，丈夫匡忠更是她所倾心的忠义之士。可是，父亲赵高迫害匡家，又试图将自己送与秦二世，以求更稳固的地位。
赵艳容不得己才要装疯，在家里“揉碎花容，扯破衣衫，倒卧尘埃”，又哭又笑地骗过了赵高。
第二日在金殿之上，她借疯劲骂皇帝荒淫无道，辱没了先帝开创的江山，震慑得百官为之动容，皇帝要砍她的头，她又疯笑道：
你可知道，一个人的头砍下来，还是会长上去的。
一番装疯弄险，皇帝只得将她“赶下殿去”。
京剧《宇宙锋》 田慧饰赵艳容
梅兰芳先生认为，赵艳容是位“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的女子。诚然，她对自己的丈夫忠贞不渝，对名利富贵的毫不动摇；可另一方面，她的内心是矛盾、痛苦的。
求取爱情的勇气和内心的苦痛交织在一起，想来，她也曾自问，只是追求心中的英雄和爱情，为何却要抛却风度才能成全？
《艳云亭》也是个相似的故事。
昆曲《艳云亭·痴诉》
梁谷音饰萧惜芬
张铭荣饰诸葛暗
萧惜芬的父亲被权奸陷害，她被皇帝选中。可她心中早有爱人洪绘，为了团圆，她扮作一个“痴痴儿”：
旧间向街头自有那剩饭残羹，到晚来草地上石枕高眠。
《痴诉》一折中，她向诸葛暗倾诉衷肠，诸葛暗却告诫她要顾忌“廉耻”。伤心之时，萧惜芬剖白，自己原来也是锦衣玉食的名门闺秀：
昆曲《艳云亭·痴诉》 张静娴饰萧惜芬
这位曾经的“金闺花柳质”装痴做癫，还被人耻笑，悲剧莫过于此。
戏曲演绎“疯癫”，仍要追求“美”与“神似”，舞台之上即便“疯了”，也得讲究。
《宇宙锋》中赵艳容装疯，面对着赵高，表演上层次分明，梅兰芳先生曾这样描述：
中国的古典歌舞剧，和其他艺术形式一样，是有其美学的基础的。忽略了这一点，就会失去了艺术上的光彩，不论剧中人是真疯或者假疯，在舞台上的一切动作，都要顾到姿态上的美。
京剧《宇宙锋》 梅兰芳饰赵艳容
“姿态上的美”，也就是造型美，在戏曲表演中时时处处都要注意。梅先生塑造的赵女这一形象时，装疯时在额头上点一抹红痕，将右边手臂露在蓝帔之外，像一个“疯子”的打扮，又不显得过分凌乱。
表演时中用水袖打赵高，也经过精心的设计，疯言乱语时始终重视舞台上造型的和谐，是古典审美于细微处的精妙。
文案 | 小咸瑜
编辑 | 瑜小胖原标题：《他人笑我太疯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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