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汉对话 | 伉俪战疫记
【编者按】
“武汉对话”是澎湃新闻与华中科技大学新闻与信息传播学院联合发起的特别实习项目,由一群身处武汉的学子采访各个领域的武汉居民,描写疫情下的武汉众生百态。在这场名为“新冠肺炎”的风暴中,没有人可以置身事外。每一个武汉人的悲欢苦乐,都将成为这段历史无法抹去的底色。
五月末的武汉已是夏意炎炎,解封一个多月来,应武汉市全民核酸检测的要求,高校教师潘雯5月15日去做了核酸检测,结果为阴性,目前学校仍未开学,她在家继续进行着线上教学。她的丈夫何奕是疫情期间支援一线的一名外科医生,4月科室复工之后,他也投入了日常工作,开始安排手术。他们再回忆起疫情期的共同经历,感慨万千。
大年初七,武汉的这家医院依旧人满为患,穿着防护服的医生在发热门诊就诊的病人间穿梭。潘雯缩着肩膀走到抽血处排队,尽量不碰到来往的人。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躺在离她不远处的临时病床上,无创呼吸机的声音巨大,像爆破声。
因咳嗽持续了十几天,未见好转,潘雯跟随丈夫前往医院就诊。这是她在疫情期间第一次走进丈夫工作的医院。
何奕是这家医院整形美容外科的一名医生。疫情爆发初期,抗疫一线人手紧张,医院抽调了各个科室的医护人员过去支援,何奕便是其中之一。
感染隐忧
1月17日,离庚子年的春节还有一个星期。何奕是科室里第一个被抽调去隔离病房的,“科室所有人都报名去支援一线了,本来大家都以为是年后的事情,没想到这么快。刚开始只有我一个,后来人员抽调越来越多。”
何奕主要辅助其他内科医生完成病人的情况观测等,他在此过程中也复习了许久不用的内科知识。何奕说一线整体上的工作强度是类似的,但不同的病区和环境工作强度不一。以他所在病房为例,医生一般是一天白班接一天夜班,休息两天后再继续工作。何奕所在医院的防疫物品捐赠接收点。 本文图片均为受访者供图
“其实我一开始不太希望他第一批进去。”潘雯顾虑丈夫和她自己的身体状况,十分担心。
何奕通过数据和病理知识向妻子解释新冠肺炎的发病情况,安慰她病毒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除了值夜班,他可以每天回家,这也让潘雯稍微放心了一点。
就在何奕被抽调去一线的那天,潘雯出门采购时着凉,开始咳嗽了。因为她没有其他症状,仅是干咳,他们就先采取了温和的疗法,服用中成药、吃川贝枇杷膏。何奕还用食物疗法辅助,下班时带回一些梨,为妻子炖冰糖雪梨。
令人不安的是,潘雯的症状一直没有好转,只要稍微少穿了一点衣服,她的咳嗽就会加剧,一直持续了十多天。
将近半个月来,他俩没有隔离生活,所以何奕十分担心是自己把病毒从医院带回来了,他们开始担心会不会是新冠肺炎,于是在大年初七的晚上,他刚下了班又带妻子去医院发热门诊检查。
医院的人没有白天多,但还是让潘雯感到害怕。何奕和同事们平时也不太愿意去发热门诊,因为那个地方相对最危险。发热门诊各处分散着戴口罩的人,一张张焦急的脸等待着检测结果和医疗救助。
排队抽血时,潘雯发现旁边的病床上躺着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何奕说这个人的情况已经很危险了,但因为隔离病房的床位紧缺,不能把他收进去。男人戴着呼吸机,声音轰然刺耳,他的家属站在床边陪护,没有穿防护的衣服,只戴一层薄薄的口罩。
“这个病人只能在门诊这里待着,可能出了医院大门就没法继续活下去。那时,我更加能理解与支持我老公的工作,他需要去帮助那些还没有得到救助的人。”潘雯感叹。
潘雯拍了CT,做了基本的检查后,新冠肺炎的隐患被排除,这让他们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回家途中,潘雯有一种“劫后余生”之感,回想起在医院里见到的病患,她心中多了沉重与怜悯。何奕也如释重负,本来他都已经做好两人都被感染的最坏打算。
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因为疫情严重且老人易感,养老院成为了高危场所。武汉立刻开始了养老院大排查,何奕家住在养老院的老人也接受了检查。
第一次全都是阴性。就在大家都松一口气的时候,第二次排查中,他外婆的核酸检测却显示阳性,临时被送到了医院,外公也作为密切接触者被单独隔离了。在隔离过程中,外公还出现了其他疾病,这令何奕和家人们手忙脚乱了一阵。
幸运的是,二老目前恢复尚好。
从一线回科室
何奕第一阶段的工作,从1月17号持续到2月14号。上白班,他一般早上八点钟就准备换班,一直待在隔离病房里工作,中途会有一两次机会可以出病房到清洁区脱下衣服,填写病历,到晚上六点钟会交接夜班。清洁清洗后,何奕走出医院,已将近八点。夜班则是下午过去,守一晚上,第二天中午左右再回到家中。每位医护人员轮换值班,随着各地医疗队的驰援,武汉医生的工作量也在渐渐减轻。何奕在隔离病房的工作照。
因为家离医院比较近,何奕没有选择住在医院为医护人员专门准备的酒店客房或单身宿舍,但经历感染“虚惊”后,他十分注意与妻子的隔离。回到家后,他会直接进入洗浴间,再把所有的衣服脱下来,进行消毒液处理,洗完澡洗完衣服才会出来;随后便进入另一个房间自己待上五六个小时,确认没有发烧症状后,才会与妻子有接触。
夫妻二人一起吃饭时,会聊些医院感染的情况、救治又取得哪些突破。何奕每天对病人的各项指标进行观察,据此给药,最后还是靠病人的抵抗力去战胜病毒。病人有紧急情况或心理状况不安定时,他也会去解决、疏导与安抚。
何奕第一阶段的支援工作结束后,在2月25号投入了第二阶段工作,继续进入隔离病房。随着火神山医院和雷神山医院的投入使用,他们医院的医疗能力也更多地释放,来救助其他病症的患者。
往年的话,何奕所在的整形外科初七就恢复门诊了。但目前医院需要先排除患者和陪同人员是否感染新冠肺炎,整形外科也需要对入院的病人进行多次检查后才能安排手术。
此前,突如其来的疫情已给整形外科的患者带来了各种问题。
何奕举例说,有患者年前做了双眼皮手术,该拆线的时候却被封闭在了家里,伤口处理等后续问题都没办法解决,无奈之下只得自己动手。这时候就出现了一些民间高手,用酒精消毒剪刀后对着镜子自己将线拆掉了,更有甚者直接用沸水消毒指甲剪后自己拆线。
但也有一些情况比较复杂的,例如在外地的患者有一些比较严重的伤口无法自行处理,当地的医院也不能接收,只能忍着伤痛等到解封后再去复诊。
武汉解封之后,门诊恢复,这些病人们也有了去处。
居家隔离的日子
何奕轮休在家时,夫妻俩会一起买菜做饭。潘雯说,“他不太会做饭,正好趁这个时间学一学。做饭是一种疗愈方式吧,它能让你专注于这件事,而不去想其他一些负面的、纷扰的信息,也能很好地增进我们夫妻感情。”
疫情期间,何奕平时上班比较累,回家后会打游戏放松一下。夫妻俩都有阅读的习惯,何奕上班时没法看手机,有空时会对一些资讯、报道做深度阅读。潘雯则更多地选择读一些经典小说,她最近在看《红楼梦》,“文学作品能将人从现实中抽离出来。”
潘雯已经习惯了居家隔离的日子。确定咳嗽不是新型冠状病毒引起的之后,她的心情放松多了,加以药物治疗,咳嗽很快就痊愈了。她坚持在家做瑜伽运动,来提高身体免疫力,不过她还是忍不住忧心丈夫,“现在随着疫情的控制,感染的人数也有下降。但有时想他工作时会不会精神上没有从前警惕,没注意到防护,还是会有担心的。”
家中的物资是比较充足的,有时何奕还会从医院食堂打饭菜回来吃。潘雯和母亲、公公婆婆也打视频电话沟通信息,了解他们的身体状况、家里肉与蔬菜的囤货,并让他们放宽心。“因为我母亲是一个人住,我之前还很担心她的身体状况、家里的物资。各个区有团菜的规定,社区和业委会组织的团购活动是靠谱的,也一定程度解决了问题。所幸目前都还不错。”
丈夫做好医生的本职工作时,潘雯也在进行着线上教学。她主讲的《播音创作与表达》是一门实践性较强的课程,她通过录屏完成知识点的讲授,通过语音直播在QQ上与同学们互动。每节课结束以后,潘雯会在超星学习通平台上发布理论知识点小测试,来巩固上课的质量。此外,同学们还需完成录音作业,线上发给助教。虽然有各种技术的支持,潘雯仍有一种隔着屏幕与同学们交流的陌生感。随着教学的不断深入,潘雯与学生也越来越默契,学生更放得开了。她也期盼着回归课堂,与同学们展开实打实的互动。潘雯上课时的操作台面。
三月中旬,何奕所在的隔壁病房疫情防治的功能也基本结束了,病房仍然在,只是不再接收新冠肺炎的病人。四月份,科室开始为复工做准备,投入到正常的工作环境当中,现在已经在正常地接受与治疗病人。
原本夫妻俩过年计划在广东度假,结果因为何奕上抗疫一线工作而临时取消了,突如其来的工作令他应接不暇,亲人的情况同样使他牵肠挂肚。谈及疫情彻底结束后的愿望,何奕微笑道:“我最希望和夫人多出去走走吧,我上班还天天往外面跑,她在家里憋了这么久了。”
这也是潘雯在居家隔离期间愿望,她想不那么忙碌时和丈夫去家旁边的中山公园转一转。“以前我们看完电影,都是从公园转一圈直接回到家里,而且这也是我们第一次约会的地方,本来春光烂漫时就很适合去的。”
(应受访者要求,文中潘雯与何奕均为化名。)
(指导老师:华中科技大学新闻与信息传播学院教师 周婷婷;澎湃新闻记者 彭玮)(本文来自澎湃新闻,更多原创资讯请下载“澎湃新闻”A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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