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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 到过地球“四极”

澎湃新闻 2020-05-06 22:54 大字

夜幕笼罩下的珠峰大本营,大雪纷飞,风声盈耳。最近,2020珠峰高程测量营地附近,多了一些登山队员和媒体记者的帐篷,让“孤独”了好一段时间的营地有了“新朋友”的陪伴。

身在海拔约5200米的大本营,望着远处的灯火,总能让我联想到家的温馨。想想已经过了近50天的珠峰高程测量生活,忙碌而充实,简单而纯粹。这段时间,我常常凝望着一望无际的蓝天和茫茫雪山,思绪飘回过去。

有人说,世界这么大,要去看看。从这个意义上讲,作为一名记者,我是幸运的。在这里要感谢我的单位、前辈和同事们,这不是一句客气话。因为,值得自豪的是,过去的几十年来,他们已经在探索世界“四极”——南极、北极、珠峰、马里亚纳海沟的漫漫征程上,留下了坚定前行的身影,而我也有幸随行“解锁”了“四极”。

1

世界之南

1400多万平方公里的南极洲,美丽而神秘。在这个人迹罕至的冰雪世界,有一处被称为“人类不可接近之极”的地方——Dome A。

Dome A又称冰穹A,位于南极内陆冰盖之巅,海拔4000多米。南极冰穹气温极低,是地球最干燥、最寒冷之地。这些恶劣的环境及气候条件,使人类直到21世纪,才在冰穹A踏上第一个脚印——中国人的脚印。

进入原中国海洋报社工作,我耳边谈起最多的事情,就是参加南极科考,而南极内陆考察又是其中更加艰苦而光荣的工作。2012年,我有幸跟随中国第29次南极考察队,远渡重洋,跋涉万里,到达了“南极冰盖之巅”,在中国南极昆仑站执行新闻报道任务。

那段时间,南极冰盖上炙烈的阳光、强烈的紫外线、厚厚的冰雪、异常干燥的气候,都是我们生活的重重障碍。刚到冰盖上没几天,我的脸上除了戴墨镜的位置,其余都晒成了紫黑色。嘴唇干裂难忍,血迹斑斑,碰一下钻心的疼。

南极是世界上最冷的地方,昆仑站是南极较冷的地方。在深冰芯钻探房里采访时,照相机仅仅几秒钟,就冻出了故障,明明充满的电池,却显示没电了。冷气从脚底直往身上钻,很快,我浑身都冻透了。队友笑着说:“你要受不了,就到外边零下30度的地方 “暖和暖和”!”

极寒风雪的考验、远离亲人的艰辛……只有亲历之人才能切身体会。50多天的南极内陆工作,156天的科考生活,让我品味了小说家茨威格笔下所写的“到不朽的事业中寻求庇护”。我的所思所感所获全部凝聚在那些文稿、图片、视频之中。

2

世界之北

“为什么还要去北极?”这是参加中国第七次北极考察前,很多人问我的问题。

去北极的理由?之前参加中国南极考察队时,队友们就常常向我描述北极的各种美景,于是,从那时起,走向北极就开始在心中孕育萌发,挥之不去。

绮丽的冰海风光让人流连忘返。黄昏时分,站在船头欣赏冰海日落,用相机留下纪念,成为一大享受。但选择北极只因为海上风光吗?显然不是,或许主要原因是能够更多地探索海洋奥秘、两极的不同,以及用手中的笔,记录那可爱的人、感慨的事吧。

航渡生活是寂寞枯燥的。北极科考难以看到雄壮的冰山、憨态可掬的动物,绝大多数时间都是天空、海水以及望不到尽头的冰面陪伴。偶尔有一只北极熊在冰面闪现,便能惊起一片欢呼。

气候变化使饥饿的北极熊越来越难觅食。冰站观测区域恰好是北极熊的“领地”。所以,冰站观测期间,探冰队、防熊队每天最早到冰面,最晚撤到船上。为了提防潜在威胁,船上的队员在驾驶台瞭望冰面,时刻警惕,机组人员备机待命,随时起飞。

有些画面我这辈子忘不了,挂在眉毛上的雪,冻在防风面罩上的鼻涕,开裂的嘴唇上挂着血迹。我问一名防熊队员,冰面上折射出的阳光这么刺眼,一动不动盯着,能受得了呀?他端着望远镜,头也没回地说:“这活儿交给咱,就是信任咱,那得把活儿干好。”

看着他熬得通红的眼睛,我感到一种说不出的信任,仿佛找到了北极之行的答案。此后,我每天采访之余,都会帮着一起瞭望、警戒……那一刻,我不仅是一名记录者,更是一名考察队员。

78个日夜、1.3万海里同舟,选择北极,是因为能够在与世隔绝的环境中,感受到人与人之间的互助与友爱。在风雨同舟、患难与共的境况下,感受到人们表现出的珍贵的友谊,这是才人生的财富。

3

世界之深

马里亚纳海沟,它的深度超过珠穆朗玛峰的海拔,是地球上最深之地,被称为世界“第四极”。

2012年6月,中国蛟龙号载人潜水器勇闯马里亚纳海沟,圆满完成7000米级海试。从此,中国进入了载人深潜新时代。随后,蛟龙号步入了为期5年的试验性应用阶段。

2017年4月,在试验性应用航次收官之年,我登上了“向阳红09”船,随蛟龙号再探海底深渊。

大海是温柔的?还是凶狠的?在潜航员心中,大海的浪花每天都变着“戏法”,蛟龙号每天都面临新的下潜挑战。那年风浪格外凶猛,就像坐在“过山车”上,剧烈的起伏使人头重脚轻,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走也不是。

有一天我在船舱里写东西,敲着键盘,怎么也敲不出字。后来才发现,我是在一台电脑键盘上打字,看的却是另一台笔记本电脑屏幕。在这种大风浪经常袭扰的情况下,6名实习潜航员完成了独立主驾驶操作培训,成为了真正的潜航员。

我们常说记者要把身子俯下去,视角沉下去,在船上,为了蛟龙号科考,有的无法照顾尚在襁褓的孩子、有的父母去世也没能见到最后一面、有的连续坚守载人深潜一线10年……短短一个多月,我同他们从素昧平生到无话不谈,话题从科考项目到日常生活。

采访不需要正襟危坐,回答也不必有板有眼,闲聊、打闹、揶揄都成为工作的一部分,稿子在唠家常中顺嘴“溜达”出来。如今,每当我稍有懈怠时,那些人、那些场景就会浮现在眼前,心中涌起莫名的责任感。

4

世界之巅

自然资源部第一大地测量队(简称国测一大队)成立于1954年,是珠穆朗玛峰海拔高程的精确测定者。

我和国测一大队结缘与去年9月。当时随自然资源部“根在基层”青年调研团走进他们的野外测区。回想起来,如果没有那次活动,我不会知道大地测量原来与日常生活紧密相连;如果没有接触到那些测绘队员,我不会知道有这么一支英雄的“测绘尖兵”。

2020珠峰高程测量,任务再次落在国测一大队肩上。感谢这个职业,感恩这次机会,让我有机会作为记录者,也作为参与者,来到了珠峰,与测量队员们同吃住、同劳动,再次走进他们的生活、倾听他们的感受。

到了珠峰,让我似乎明白了一些道理。那些须发斑白、再度请缨的“老测绘”,那些激情四射、单纯可爱的新队员,还有那些勤奋辛劳、默默无闻的厨师、司机……在珠峰严酷环境中,他们身上所迸发出的闪光,让我明白,为什么活再苦、再累、再重、再危险、再艰难,这支队伍都拿得下来。

让人动容的是队员们沉默的性格。测量一线60多人,人人都有故事,但他们在“世界屋脊”上攻坚克难的事迹却并不容易挖掘。对于他们来说,一大队的人是从大海的波涛中闯出来的,是在炎热的沙漠中熬出来的,是在恶劣的环境中炼出来的,把任务完成好,就是本分。

放平心态,用心感悟,用脑思考,这是我对珠峰之行的期许。我希望能和测量队员一起,在这片亘古不变的冰雪世界中,测定珠峰新“身高”,努力讲好自然资源故事。

本文由中国自然资源报社微信公众号“i自然全媒体”独家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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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自然资源报社特派记者:高悦

原标题:《他,到过地球“四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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