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纸鸢飞
□刘峰
天空，是纸鸢的原乡。
一卷线，一具轴，一阵风，纸鸢，就这样，被送上了碧空。在地上人的操纵之下，只见它，徐徐而升，袅袅而上，宛若追风的鹰、钻云的鹞。
捏线的人，一对眸子，时刻不离左右，一颗心，时时追寻着它，随之上升、飏远、杳渺——“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仿佛这一只纸鸢，正是自己的化身。
纸鸢，其实，是“风筝”的雅称。人间四月天，它最能娱情，移情，抒情。
迟日江山丽，春风花草香。面对大地春色，你可以奔跑、踏青、游历，可是，面朝青嫩嫩的天、轻绵绵的云，你只能望而兴叹，不能触摸，更谈不上遨游——幸亏，有了纸鸢，取代自己，上天翱翔。
恐怕，每一个人的童年，皆有一只纸鸢，以青竹为骨，绢纸为翼，上面，涂满了天真、稚嫩、梦想。色彩斑斓，充满幻想。甚至，还要安上一个哨子，让其声鸣九天。仿佛无师自通，第一只风筝，就这样，在一次次奔跑中，在一声声呼喊里，逆着天风，跌跌撞撞，“呼啦”一下，扶摇而上，飞上碧霄。
那是人生最初的飞翔。一寸寸放着线，目之所极，纸鸢在飞；耳之所闻，纸鸢在鸣。一颗幼小的心，是那样的兴奋，那样的愉悦，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儿童放学归来早，忙趁东风放纸鸢”——这般的场景，足以回味一生，温暖一世，留忆永恒。
其实，最动人的，莫过于少女手心线，碧空风中鸢。人间四月天，或长堤，或麦田，或草滩，少女裙裾飞扬，一只纸鸢，在她鸽子般的柔澈的眼眸深处，正迎着春风，飞啊飞！一缕丝线，从皓腕抖出，又从柔荑流泻，仿佛一根琴弦，又仿佛一腔碧绿的心事，被风吹弯，“摇曳碧云斜”，划在天心，问风，叩云，寄意，抒情。
那流淌的风，缱绻的云，于交汇之际，仿佛一股神秘的电流，沿着那一缕线，酥酥麻麻，传向她的指尖，直袭她的心尖。
或许，旁人不知，那纸鸢之上，有她的题字，或一段话，或一首诗，抑或什么也不是，满满的留白——纸鸢在飞，少女的心，也跟着翩飞；渐渐地，她的心，变得轻轻盈盈，只见她纤纤玉指一掐，那一根线，一刹那，发出幽微的断裂声；随之，高天的纸鸢，宛若从此放飞的鸟儿，开始了独自的飞翔。
——它越飞越高，越飏越高，渐飞渐远，变成了茫茫天空的一个标点符号，最后，不见了，一如“事如春梦了无痕”。
仿佛，有了这一场放飞，少女成熟了，一夜长大了；仿佛，这一场春事，即将过去，初夏，已恍惚而至；亦仿佛，青春化为影子，豆蔻成了梦。匆匆，太匆匆。
纸鸢飘飞——飞的，是一个幽梦，一缕情思，一丝眷恋，一首骊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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