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丝雀在桂花树上做了窝
王原昌
白菜一行行排列着，株型紧凑。桂花像首长检阅士兵一样看自家的白菜。忽然，桂花笑容僵住了，靠近河边的十几棵大白菜惨不忍睹，白菜叶散落一地，心不见了。桂花骂骂咧咧：可恶的猪，你比人高级？专拱菜心吃。
割猪草的王雀打河堤经过说，桂花啊，不就是几棵白菜嘛，生气值吗？桂花说，种白菜的时候，先平整土地，做好菜畦，把白菜籽洒在菜畦里……我侍弄白菜长大，让猪糟践了不心疼吗？
王雀说，可别冤枉我家猪，这白菜地南边几里就是山沟，说不定是野猪跑出来啃的白菜。桂花说，心虚了吧？你的养殖场离我家菜地不远，嫌疑最大。王雀就笑，如果是我家猪拱了白菜，我愿意赔偿，只要你不生气就好。说这话时，王雀望着桂花愣神。桂花心里就隐隐作痛，当初她和王雀相恋，父亲嫌王雀长像凶，粗眉毛，眼窝深陷，逼她嫁给村里白净脸皮的张盛。张盛好逸恶劳，不像王雀会找赚钱门路，见猪价上涨，在地里盖起猪舍，当了猪司令。
这天拂晓，桂花发现菜地有两头猪拱自家白菜吃。猪一抬头，桂花看清楚了。一只是青面獠牙的野猪，一只是憨态傻萌的家猪。两头猪一尥蹶子跑，野猪到王雀家猪舍站好，家猪踩着脊背跃进猪舍，野猪一溜烟跑向山里。
桂花回家一说，张盛来到王雀门口高喊，你家母猪偷情呢，勾引野猪在我家地里吃白菜撒欢，你说怎么赔我家大白菜？王雀一出门，乡亲们风凉话飘来：
哈哈哈，这叫中外合资，混血猪崽好看又值钱。
嘻嘻嘻，这是门不当户不对，寒鸦岂能配凤凰？
王雀辩解，说话要有根据，凭什么说是我家猪？桂花说，是我亲眼看见的，不信到你家猪舍看看，是不是有野猪脚印？王雀说，好，我信你，赔白菜。张盛来劲了，说，如今白菜价快赶上猪肉了。咱不胡说，我家一棵白菜起码二三斤，每棵你赔50元。王雀指着张盛说，真看不出来，你长相斯文，咋还讹人？
桂花对王雀说，一棵白菜你就按三五元赔。王雀连忙答应，你家白菜翠绿饱满，一棵按十元赔你。王雀盯着一脸惊喜的张盛，摊了摊手说，没办法，谁让好白菜让猪拱了？
到了地里，桂花说，王雀，你为什么要多赔钱给我？王雀说，看你日子过得紧巴，我心里不忍。咱俩从小青梅竹马，可惜被你父亲棒打鸳鸯拆散了。桂花说，你找个人过日子，咱俩不可能了。王雀说，不找了，我心里容不下别人。
十月初，一场突如其来的冰雹从天而降，桂花的白菜被冰雹砸坏了。桂花抚摸着白菜哭，我的命咋这么苦啊？王雀劝，我猪饲料紧缺，把你白菜全买了，不忍看你难过。
王雀傍晚回村，看见桂花门口聚集不少人。就听见张盛骂人，不要脸的桂花，没有给王雀好处，他怎么会买烂白菜？王雀上前抓住张盛胳膊说，你算男子汉吗？无端猜疑还欺负女人。张盛挣扎说，我打我老婆，管你啥事？王雀抡起胳膊说，我就管，你打桂花一下，我还你十下。张盛挣脱开了，跑进屋里关上门喊，你是乱眼猪，看见白菜就拱，图谋不轨。王雀回应，你身在福中不知福，这好白菜让猪拱了。一回头，看见桂花在一旁直掉泪。
过了几天，张盛和人去山里打野核桃。不料惹恼了一个蜂窝，被人头蜂蛰得鼻青脸肿，坠下树昏迷。送到医院，医生对桂花说，必须开颅清除血肿。手术风险很大，不开颅没有活命机会，开颅也不一定活下来，手术费需要十万，你斟酌。
没办法，桂花找到王雀商量：做吧，没有那么多钱；不做，又于心不忍。王雀说，好歹夫妻一场，钱我出，救命要紧。没成想，张盛没下手术台就走了，桂花哭得死去活来。王雀跑前跑后，帮着料理了张盛的后事。
来年春天，王雀对桂花说，把你白菜地盖成猪舍，和我一起养猪。桂花说，我怕别人说闲话。王雀笑，我娶了你不就没人说闲话吗？桂花说，娶我可以，但你以后不要说好白菜让猪拱了，我听了会心痛。王雀说，我换一句话保证你喜欢听。桂花问，哪句话？王雀笑着说，金丝雀在桂花树上做了窝。
桂花就痴痴地笑，苦涩的泪水顺着脸颊流到嘴角，竟然被她抿出一丝甜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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