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的时候

□任静

一个人，一本书，一杯茶，凝望一窗烟雨，耳畔回旋一首缠绵悱恻的旋律。

下雨，真好！雨帘这层天然幕帘将周围的世界变得万籁俱寂，瞬间变成了渺无人烟的地方，仿佛已经远离了尘世的喧嚣，那些无谓的纷争，欺世盗名、尔虞吾诈，以及种种虚妄欲望，也似乎在雨中消失殆尽……

雨天，天色一片灰蒙，姹紫嫣红的秋色被细雨罩上了朦胧的雾气，在这个如梦如幻的天气里，心情极易跌落空寂落寞的意境，这样的意境最适合想念，怀想埋藏在心灵深处的某个秋日时光，一个细雨绵绵的午后，十几岁的少女面对细雨，怎样生发出欲说还羞九曲环绕的惆怅；想念喜欢雨中散步的那个人，想念曾经在雨中灿然绽放、令今生刻骨铭心的爱情。

记得还是情愫朦胧的年纪，正逢霏霏秋雨，喜欢倚在窗前读书，书是从别处借来的《白莲传》或者是一本琼瑶的小说，木门敞开着，秋风不时吹卷着被细雨打湿了的门帘。就在那个细雨绵绵的午后时光，稚嫩的内心无端多了些帘卷西风的心事，兴许是被书中某个感人的细节触动了情怀。书依然持在手里，表情却是痴痴地对着一帘秋雨发呆，——在那雨帘后，一定有个少年，他在雨中临风眺望的姿态，像幻梦似的，雨雾的深处是少年新搬迁的住地，那热热闹闹乔迁之喜的对联还透着喜庆的气氛。在那个年代，一个城市户口，完全有力量像天堑一样斩断少男少女朦胧的情思，夹在书中的彩色蝴蝶标本，还未来得及送给他，曲曲折折的少女心事还未来得及展露表白，一切已经结束了，像秋天的落叶终归是要飘零的。刚开始还愿意保留一个笔记本，里面夹着精心折叠成信鸽的字条，上面很有个性的字体是那个年纪最喜欢的，这是一段花非花雾非雾的友谊留下来的唯一信物，连同一堆虚幻苍白的誓言……后来，当明白了不成熟的季节注定要收割夹生稻子的道理后，笔记本就被遗落在人生的缝隙中了，甚至忘记了曾经为何心动，为何怅惘的缘由。

只有活着，梦想就不会泯灭，依然憧憬会在雨中遇到一个人，一个对的人，然后一起经历一辈子的风风雨雨。

在雨中，在最好的岁月，果真遇到了他，一个颀长的身影，一脸阳光的笑意，四目忘情相顾，缠绵厮守，情语喁喁，最终只定格成一把盛开着兰花的雨伞，两个人一起撑着这把伞走过校园，走过石板街，走过护城河，踏上笔架山上层层叠叠的台阶，犹如剥开曲曲折折的莲的心事。大大的伞面像荷叶撑在头顶上，豆大的雨滴，滴在伞面上，发出大珠小珠落玉盘那般美妙婉转的音律，这美妙的旋律和着甜美的歌声响彻笔架山头：“我们俩一起打着一把小雨伞，虽然是雨下得越来越大，只要你来你照顾我我来照顾你，能够在一起……”在一起，那样紧挽着爱情和依恋，足以驱散了尘世所有的寒意。此刻，无须华屋豪车，无须山盟海誓，雨中，伞下，便是爱的天堂。

伞下的时光，属于青春和美好，看叶颤、花舞，听雨声沉醉。几乎所有的恋人都憧憬过牵手人生，而我们总憧憬着走得更为久远，憧憬着幸福地走上红地毯，生儿育女，安度日月；憧憬着当我们老了，离开喧嚣的城市，回到故乡，深山里会有一座小院，一排老房子在翘首等待。遇到下雨天，我们依然会相携着坐在寒凉的檐下，聆听雨声。偶尔，闲话家常，也说一说从前的故事。那些午后虚无缥缈的惆怅，或者雨中的一见倾心。夜幕低垂，窗外的桂花被秋风扑簌簌吹落，树上熟透的果子、红艳艳的酸枣，都被秋雨敲打着“噗噗噗”落地，动听的雨声伴我们安然入眠，却吵醒了草丛里一些沉睡的虫子，虫鸣声便在深夜的雨声里，低吟浅唱，此起彼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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