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有半分田
□作者:邱素敏
一街两行的望春花一开,春天就呼啦啦来了。隔着玻璃窗,粉粉红红的花儿,惹得我家小人嚷嚷着要出去。人被疫情围剿久了,都犹如困兽。
出去看花?不可能的。上屋顶看菜,没问题。我住在顶楼,方便,安全。刚开门,风就窜进来亲热地挽住我,滚进春天里。
腻腻歪歪的花,我向来没多大兴趣,我的心跟着绿在动。
那一方菜园,是绿的海洋。浓绿的好,浅绿的也好。浓绿的是菠菜,长袖善舞风姿绰约,浅绿的是青菜,五大三粗却脸色萎黄。我惊讶:秋天胡乱种下,缺水少肥,风扯雪压,它们竟然还活得这么滋润。
对抗生存环境,人不如物坚强。
小菜园,是二十年前刚搬来时的产物,半分左右,却承担了半个餐桌的任务。当初一脚踏进城里,一脚还在农村,骨子里的小农意识,对踅进超市购物诚惶诚恐:密密麻麻的脑袋,晃得人头昏,口袋里每挖出一分,都如同被强迫割肉。
纵然兜比脸干净,农村人依然敢四处晃悠,城市没钱却寸步难行。每次出门,口袋需按了又按——那硬硬的东西还在,才敢撩开腿往外窜。
两个工人一个孩,钱总是不够花。如何开源节流成了饭桌上谈论最多的话题。南泥湾都能开垦成绿洲,楼顶种菜也许是条出路哩。
说干咱就干。
城里不缺砖头。东边扒房,西边起楼,捡一半偷一半,歪歪扭扭的菜池很快垒起来了。土壤犯了难,全家兵分三路,附近农园里低声下气要点,攒了一个月总算够了。有了菜园,下班就有了去处,有菜没菜,蹲那里闻闻土壤的味道,敢在城市混的自信就噌噌冒出来。
小菜园的菜,总是跑的太快,春天还没吃几口,它们就急着开花。秋天出门几天,它们不打招呼就偷偷当了妈妈,抱了一窝胖娃娃。冬天它们终于安静了,一场雪压在身上,这露一胳膊,那露一腿。这时那个一直反对我瞎折腾的小人,炒把青菜,说来来来,咱娘俩撮几口。
也曾试着种几株黄瓜,那是我的最爱,可长着长着就成了蚜虫的天下,结的黄瓜蜷缩着身体,甚至首尾相接摆成一个句号,挂在稀稀拉拉的叶子外面,故意气我。欣慰的是,样子丑,吃起来确实是黄瓜的味道。
有年冬天我种了几垄萝卜,浇足水,施完肥,出了趟远门。走那天我叮嘱我家小人,别让菜受冻啊,结果那小人只顾自己吃饱穿暖,把楼顶的菜忘得一干二净。萝卜,披头散发蹲在雪地里呕气,怎么用劲它们都不肯和我回家,有一半烂在了园里,看得我心一抽一抽,疼。
这几年日子好,小菜园懒得打理了。几棵红薯苗,从春一直长到冬,红薯娃没有鸡蛋大,不过有红薯叶,可做菜馍,可吃蒸菜,可包包子,很知足。
朋友圈各种群,晒车的晒房的晒吃的晒穿的,我没啥晒就晒我的小菜园:一垄葱,两行韭菜,三行蒜苗,一窝青菜,住在多层的朋友好眼红:哇,屋顶藏娇,有个自己的小菜园真美,这是地主的待遇啊。
竟然有人羡慕我,很意外。
听说,那些从农村奋斗出来,如今出则繁华,入则宁静的朋友,为抚平压力带来的烦扰,纷纷跑到郊区高价租地种菜,我顿觉活成了财主。一介平民,在城市有半分菜园可安放灵魂,告慰回不去的故土家园,大规模的城市进化过程中,已越来越稀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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