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母娘来了
□坡坡地
10点钟,我和儿子又开始了每日的“午间操”。院坝里的小狗突然吠叫起来。我立马停止了正在跳的“凌波微步”,站我前面领舞的儿子也把刚抬起的右脚轻轻地放在地板上,回过头来看着我。
这段时期宅家抗疫,我成了儿子的全职保姆,让笨手笨脚的我原形毕现。儿子成了我的老师,教我幼儿园学来的舞蹈,一起锻炼身体。
儿子有几分舞蹈天赋,会好几种曳步舞,比如原地奔,比如搓步,比如凌波微步。从正月初一宅家起,练到今天,儿子会的我都会了。我们父子俩每天在手机上放着广场舞音乐,上午跳半小时,下午跳半小时,直跳得额头冒汗,宅家抗疫的枯燥生活过得也算有了生趣。
妻子叫蓉,是县二医院的一名护士。我这样一说,你一定就明白为啥我在陪孩子了。
我关了手机上的《酒醉的蝴蝶》音乐,要去阳台察看外面是谁时,儿子已经爬阳台兴奋地高呼:“外婆!外婆!”
“呃,呃、呃,安安好乖哦。”丈母娘在院门口脆生生地应道。
“她怎么来了?”我心里咯噔了一下。
说实话,我有点怕她。丈母娘是个很难应对的女人。去年65岁生日,我因厂里任务紧,没请到假,没开车陪妻子儿子回去。她们母子只得坐公交车,下车要走一段山路,儿子追一只蝴蝶摔了一跤,膝盖破了皮,丈母娘却生我的气,打电话狠狠批评了我一顿。
今天她来,会不会因为初二没去给她拜年,来兴师问罪呢?
以前每年正月初二,我们一家人都要去丈母娘拜年,她定的规矩,风雨不改。今年尽管因为众所周知的特殊情况,到处都在宣传不走亲访友,我们想到岳父走后,丈母娘一人孤单,还是决定去看望一下她。开自家的车,也比较安全。
一家人刚坐进车准备出发时,医院的电话打来了,要妻子带上换洗衣服,马上回医院上班。
妻子像军人听到军令一样,马上跑上楼,提下一只行李箱,说:“送我去医院。”
路上,妻子给丈母娘打了个电话,说今年不回去了。我听到丈母娘在电话里连问了几句:“为啥?为啥?为啥?你们是不是吵架了?闹矛盾了?”
妻子说:“没有,妈,我忙,挂了哈。”深夜一点过,我被妻子的电话吵醒,说她妈白天给她打了十多个未接电话,刚刚回了过去,但怕她担心,没告诉上班抗疫不能回家的事。妻子跟我说,她妈真以为我们在闹矛盾,说哪天要来家里看看,叮嘱我要好好“接待”。
没想到,今天真的过来了。
丈母娘戴着口罩,手里提着两袋礼品盒,背上还背了一背篓青笋、棒菜、蒜苗之类蔬菜。儿子已经跑下楼,我忙追去一把一把拉住,小声叮嘱他:“不要往外婆身上扑,外婆坐了公交车,有细菌,不安全,知道吗?”
儿子点着头,老实地跟在我身后。这段时间,儿子也乖巧了很多。
我开了院门,喊丈母娘先别动。我举起手里的消毒酒精,说:“妈,你别见怪,现在公交车上很不安全,我给你喷喷,这是蓉儿吩咐的。”我怕她生气,故意把她女儿搬出来。
“喷嘛,喷嘛,我不怪你。这一路上,被盘问了两次,还测了两次体温。”丈母娘说。
“这个高危险时期,你干嘛冒险来呢?等过了这阵子再来嘛。”我故作担心样。
丈母娘心情似乎很好,她笑着说:“你们不来我家,就不兴我来你家么?我想看看我的孙子呢。”
丈母娘这样说着,就伸手去拉儿子。刚伸出,又缩了回去。
儿子倒很安静,没像以往那样扑进外婆怀里。我接过丈母娘手里的礼品盒,又把她背上的背篓接下来放地上,请丈母娘进屋。没想到丈母娘一改以往农村人的习惯,先到水龙头去洗了手,再麻利地脱外衣,边脱边说:“我晓得,现在外面传染病厉害,多穿了一层罩衣。这背篓里是我菜园里的小菜,外人没摸过,安全着呢。”
脱了外套后,丈母娘喊我再给她消消毒,我说不用了。她说坚持:“不行,再喷喷,才放心。”
儿子真乖,在我给丈母娘二次喷酒精的时候,他已经给他外婆拿来拖鞋,把我丈母娘乐得眉开眼笑。
我给丈母娘倒了一杯开水后,想解释为什么没去她家拜年,却被她拦住了,她说:“你不用说了,我又不是聋子瞎子,这些天村上高音喇叭、村干部天天都在宣传防那个传染病,电视里我也看到了,那么多染病的,那么多医生护士熬更守夜救人……唉,只是辛苦蓉儿了。”
怎么,她不是来兴师问罪?心中一块石头落地了。
我看了下时间快到十二点了,起身要去厨房做饭,被丈母娘拦住了,她说:“你煮的饭菜不合我口味,我去做。我这次来,就是来照顾你们两父子的,好让我那个护士女儿安心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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