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约一场合影
乔小桥
“终于上班了，我们按惯例来个合影呗。”
“怎么拍啊，都被口罩遮着脸呢。”
“唉，那就过几天吧，等疫情过去了，我们摘下口罩拍好看的。”
——题记
我要和钟南山先生来一张合影。
17年前，他就是国民男神，今天已84岁高龄，他仍然是当仁不让的国民男神，不是之一，是唯一。但现在不行，这位老院士太忙了，一场急促而来的疫情，又一次让他老骥伏枥，逆向而行，带头厮杀在与新冠病毒战斗的一线。
我要和奋战在湖北、奋战在武汉、奋战在所有疫情防控一线的医护人员来一张合影。
他们为人父、为人子，她们为人母、为人女，他们是我们的同学哥们儿，她们是我们的邻家女孩。但现在不行，现在的他们是战士，他们是每一分每一秒都在与死神作战、从死神手里拯救生命的英勇战士，我们怎么可能去打扰他们。
那就让我与身边的同事、朋友来一张合影吧。
其实我们并不缺少合影。当智能手机已经全面普及，当手机的摄影功能越来越强大，在每一个欢乐的时刻，在每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我们曾经留下无数次美好合影———
植树节，我们挥动着铁锹，栽下一排排树苗，我们和迎风招展的小树苗合影；
运动场，加油的号子此起彼伏，我们拔河，我们打篮球，我们身上蒸发着汗水来一张合影；
书城里，我们与捧着新书的孩子合影；敬老院里，我们与孤寡老人合影；田野里，我们与杏花春风合影；沙滩上，我们与红日初升合影……
那一张张合影，是我们寻常的过往；那一张张合影，是我们平常的时光；那一张张合影中，我们尽情地张大嘴巴自由地欢笑；那一张张合影中，我伸展手臂展示着力量，你打着V字期待着胜利。
但突然间，口罩罩住了我们的脸面，口罩罩住了我们的表情，口罩罩住了我们的生活。我们暂时不能去看山看水，我们暂时不能去跑步去打篮球，学校里没有孩子们欢呼雀跃，沙滩上只有鸥影翻飞。
口罩可以遮住我们脸上的忧伤和焦虑，但遮不住我们内心惴惴不安；口罩可以遮住我们嘴角的感喟和叹息，但遮不住我们内心波澜四起。我们为如此整齐划一地戴着口罩上班、生活而困惑，而多少人却连这样的困惑都没有了机会。时代的一粒灰尘，落在他们头上却是一座山。我们哀痛着逝者的哀痛，我们悲伤着求生者的悲伤。
这是最好的时代，这是最坏的时期。
非常时期必然也是产生英雄的时期。英雄在前方搏杀，我们必勠力同心。等一朝春风佳讯，我们终会摘下口罩，露出笑靥，春光如花铺展。
那不妨让我们先下个预约单吧！
预约一场合影。
预约在明天。病魔远遁，英雄凯旋，疫情成为了历史；春暖花开，草长莺飞，山河恢复了容颜。
我们的同事来一场合影。背景是高大的设备，路旁是繁盛的樱花，我们肩靠着肩，我们把拳头举过头顶，没有了口罩，我们喊着“加油”的号子，那声音响彻云霄。
校园里的孩子们来一场合影。背景是橘红色的教学楼，头顶是成群的飞翔的鸽子，红领巾在胸前飘动，每一张摘去口罩的笑脸，都是一朵希望的花儿。
寒尽春来，山河无恙。英雄归于平凡。
那一天，钟南山老人不再是一个英雄，他就是我们的邻家伯伯。他在享受着他的退休生活，他在公园里悠闲地散步。我们平凡地遇见，我们向他问好，我们和他来一张合影。合影中，这位老人温和而平静，不再是面容疲惫，不再是一脸焦虑，不再是眼含泪花。
那一天，曾经千里急行奔赴武汉的医护人员，已经一个都不少地平平安安归来。他们在六点起床，他们在七点享用早餐，他们八点开始上班，他们下班后在商场购物，他们周末带着孩子出现在游乐场。我们不期而遇，轻松打个招呼，说一声今天天气真好，然后来一张合影。合影中，他们脸带笑意，不再有防护服勒出的血迹印痕。
一切，都是平静美好的样子。
人们在平静美好中，上学，上班，写诗，种麦。
（作者单位：亚太森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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