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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城”前一刻 大三女生仁珺决定留守武汉

澎湃新闻 2020-02-22 07:56 大字

【编者按】

新冠肺炎疫情下,每个人的悲欢离合,无奈与抗争,都是一份独特的命运体验。

《@武汉——抗疫故事接龙》是澎湃新闻与华中科技大学新闻与信息传播学院联合推出的特别策划,以新闻人物报道接龙的方式,记录正在武汉与疫情搏斗的人们,呈现出相互联系的他们在疫情之中的经历、心情与感悟,以及面对生命考验的自我重建。

2月15日,疯狂的电闪雷鸣后,武汉迎来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这座疲惫的城市在大雪纷飞中更加静默,这样的武汉,有些陌生。

仁珺靠在窗边看,不由想起了去年的初雪,下得更早、更烈。那是个没课的早晨,到处都是相约玩雪的朋友,把凉凉的雪天变成了欢闹的宴会。

她忍不住伸手接了一片雪花,好冷,只好缩回手。现在疫情这样严重,可千万不能感冒。2月15日,仁珺从窗外看到的校园雪景。  本文图均为 受访者供图

作为新闻学院广播电视系的大三学生,她年后要开始大实习了,考虑到假期时间短,回老家云南临沧的机票又贵,仁珺咬咬牙,决定在武汉过年。1月18日以来,仁珺就暂时住在华中科技大学的博士生公寓里,楼里多是寒假留校的学生。公寓内景图

这是她第一次在外地过年,也是她第一次直面灾难。

一个普通人在灾难面前能做什么呢?仁珺的第一反应是想逃。1月22日晚上,她订好了次日回云南的机票,收拾好行李,躺在床上,比任何时候都思念那个暖洋洋的小城。但凌晨的一纸封城公告堵住了她的回家路。

走不了了。

仁珺不愿意放弃,她23日一早退掉机票,抱着侥幸心理打开买票软件,竟真的抢到了一张早上8:40的高铁票。为了赶着出门,她几乎是跑向行李箱的。但一瞬间,她想到了高铁站人山人海的拥挤。万一自己携带有病毒呢?万一自己在途中感染了病毒呢?万一自己把病毒带回家了呢?

仁珺拨通了爸爸的电话:“我不走了。”

绝望坡不绝望

说不害怕是假的,一向坚强的仁珺在电话里强忍眼泪。留守江城,这绝不是一个能够轻易做出的决定。担心电话那头的父亲听出自己的异样,她努力稳住嗓音的颤抖,听着父亲一遍一遍地安慰、叮咛。

现在她一个人待在疫区,必须要更加小心。抹了抹眼泪,仁珺立刻戴上口罩,全副武装前往校内绝望坡的药店采购。公寓外专用于丢弃口罩的垃圾桶。

从公寓出来往下走,就是绝望坡,再往下,就到了东九教学楼。长长的一段陡坡,是住在中西边学生上课的必经之路,很多学生踩单车爬坡,经常踩到半路就踩不动了,累得下来推车。时间久了,大家便叫它绝望坡。

但仁珺顾不上累。医用酒精、洗手液、84消毒液、抗病毒口服液……她在心里一遍遍盘算,生怕遗漏什么,好在此时店内物资还算充足,很快便找齐了所需的物品,她却突然听见店员和进门的顾客在高声谈论什么。原来,两位住在华科校内的居民急匆匆赶来,想要多买一些口罩和各类药品。仁珺在绝望坡药店内购置的部分药品。

“能不能不囤货,多留一些口罩给后来的人?”“疫情再怎么严重也不能乱吃药啊!”仁珺听见那个穿白大褂戴着眼镜的大叔这样说。即使这是营业的最后一天,他也没有放松自己作为医疗从业人员的要求。

临走时,大叔叫住她,眼神瞄向门外的顾客,提醒道:“他没戴口罩,你离他远一些。”仁珺心里暖暖的,这是她在封城后收获的第一份陌生的善意。她感受到一种奇异的力量。

天气阴阴的,有些冷。仁珺走出药店,加快了脚步。绝望坡后便是校内的居民区,上坡路上有各式各样的店铺,像是一条藏在校园里的小型集市街。

在一个水果摊前停下,买了些香蕉和橘子,仁珺顺口一问:“您这里什么时候关门啊?”老板娘挂在嘴边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

“我们不停业的。”

仁珺从她灰蒙蒙的眼睛里读懂了,这是另一个被困在武汉的异乡人。

仁珺情不自禁地说了一句:“祝您新年快乐!”她看到老板娘的眼睛里有光闪了一下,也笑着回道:“新年快乐。”那一刻仁珺明白了,那股奇异的力量,来自灾难中的陌生人彼此慰藉的善意和共鸣。

餐馆的小哥、便利店的大叔……破天荒地,性格并不算活泼的仁珺一路走,一路祝福,虽然只是短短的一句话,但她每说一遍,就多一分勇气。

“新年快乐。”

绝望坡并不绝望。

在室中起舞

2月1日,继仁珺除夕夜吃泡面的“凄惨事件”之后,更惨的事情发生了。

博士生公寓宿舍区被封锁了。

从武汉到华科,再到公寓里那方堪堪七八平米的天地,仁珺的活动空间越来越小。她知道,这是疫情越发严重的信号。

仁珺忍不住拿出手机一遍遍刷新一线的消息,将感染者的症状一条条地与自己比对,“我会感染上吗?”她心里没底。

好在校方提供了舒心的食宿环境,没有让为疫情揪心的仁珺再为生活发愁。

仁珺所在的公寓共住了26名学生,大多数是本来就住这里的博士,每个人都领到了45个医用卫生口罩。学生们不能出门,一日三餐都由学校免费配送,每天早上八点到八点半,趁着孩子们下楼领早饭的空挡,宿舍管理员还会为他们量一次体温,以确保没有发热的迹象。宿管为学生测量体温。

非常时期,宿管的工作多了不少,不仅要像往常一样打扫卫生、按时巡楼,还要负担整栋大楼的消毒工作。同学们经常出入的一楼大厅,他们每天要消毒数次,电梯里贴着他们的工作记录表,完成消毒后要在上面签字。考虑到学生的生活物资消耗问题,学校决定由宿管统计清单,每十天集中采购一次。张贴在公寓里的宿管消毒情况登记表。

“除了不能出门,在这里住着很好。”仁珺对现在的封锁生活还算满意。

她原定二月初前往北京实习,现在正在做线上的运营工作,虽然很忙,但总算为她单调的生活增添了一些色彩。院系辅导员范老师每天都会通过微信询问她的情况;朋友们怕她无聊,赞助了各大视频网站的会员;和父亲每天的相互问候成为习惯……在这个小小的公寓里,她渐渐学会了在重复的日常中得趣。

担心女儿久坐缺乏运动,父亲常告诫她“多动一动”,从小爱好舞蹈的仁珺便动了在公寓练舞的心思。从前住四人间,空间小还会打扰到其他同学,仁珺只有趁宿舍没人的时候才能看视频学舞。现在一个人住,正好可以练练舞,她会把练习的舞蹈录成视频发到朋友圈,等待父亲的走心评论:“对,就这样,加油!”大年三十,仁珺一个人在公寓里用笔记本电脑看春晚。

父亲是不善表达的。他不会说那些露骨的思念,但每天一通电话从来不断,每次都要叮嘱她“做好防护”、“好好保护自己”、“好好休息”。一日又一日,仁珺的焦虑和恐惧就在父亲笨拙的关心下消解了。

仁珺留守江城已经一个多月了,尽管还是会因为各种关于疫情的报道揪心不已,但心态已经平稳了许多。一想到全国各地的物资和医务人员都在快马加鞭驰援湖北,她心里就有说不出来的澎湃和感动。

又到了下楼领饭的时间。仁珺戴上口罩,拉紧羽绒服的领口,出门便瞧见有学生喂食公寓附近的流浪猫。这猫不知疫情严重,只管每日大快朵颐,倒是比来的时候胖了一圈。她不禁羡慕起这只猫的自在来。

疫情过后,你最想做什么呢?仁珺的心愿很简单:出去狠狠吃顿好吃的,然后赶快回家。

(文中的“仁珺”为化名)

(指导老师:华中科技大学新闻与信息传播学院教师 周婷婷;澎湃新闻记者 张小莲)(本文来自澎湃新闻,更多原创资讯请下载“澎湃新闻”A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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