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伙子，有话好好说

疫情肆虐之际，社区安排我晚上到对面小区值勤，排查居民出入情况，防范陌生人闯入小区，给防疫带来困扰。

受强冷空气袭击，那几天连续降温，晚上风雪交加，是入冬以来最寒冷的一夜。我值勤的小区是一个比较大的拆迁安置点，没有大门等配套设施，难以封闭管理。虽然路边建有一间门卫室，但由于小区住户管理费征缴困难，没有物业公司愿意接手，至今仍由建设单位代管，因而门卫室也就做做样子。居民出入无人过问，一旦到了特殊时期，弊病就一览无遗。

小区出入口是一条水泥路面的下坡道路。由于门卫室位于坡道外侧，不宜设置路障，社区从安全出发，在沿街人行道上临时设置手动横杆，摆放提示牌，作为排查岗哨，要求居民出示《出入证》或上班证明方可进出。由于岗哨距离门卫室较远，值勤人员只能借助路边的一个烤鸭摊挡挡风，遮遮雨。前些天不太冷，大家将就着混了几天。而今雨雪袭来，一个个冻得无处藏身，只好向社区求援。社区报告镇里，镇里紧急筹措一顶简易帐篷，赶在天黑之前送来。我上岗时，工作人员刚刚安装完毕。

除了我，晚上值勤的还有小刘、小张，以及建设单位安排的一名工作人员。我高度近视，戴口罩比较麻烦，呼出来的热气很快将镜片模糊掉，摘下眼镜，又看不清东西。也因此，我一直没有养成戴口罩的习惯。小刘是小区志愿组长，他看我有些狼狈，就让我坐在帐篷里提放横杆。这个动作比较机械，也适合我，无需戴眼睛就可以合格操作。

风呼呼地刮着，雪越下越大，将帐篷吹得“哗哗”地响，似乎难以抵挡。这恶劣的天气，这紧张的疫情，让人的心情倍加灰暗。尽管大雪飘飞，但习惯了饭后散散步的居民，依旧撑着雨伞，走到小区门口，希望出去转转。这里的居民基本来自七八公里外的一个村庄，十几年前土地被企业征用，投资兴建了一家大型水泥厂。村民们搬迁到了城里居住。习惯了农村散漫的生活方式，捧个饭碗串门的村民们，自由散漫惯了，如今疫情当前，管控措施严厉，让他们很不适应。我们只得反复告知，疫情非常紧张，政府出台“禁足令”，限制居民外出，希望大家多多谅解。有的劝回去了，也有的嘟嘟囔囔，久久不愿离开。

大约七点半，一个青年男子骑着电动车过来。我按照操作规程，在拉提横杆前，请他出示《出入证》。他说放家里了，没带。又说，进去一会，等下还出来。听他如此说，我估摸眼前的年轻人不是本小区居民。这个小区的复杂还在于，当初许多农户拆迁时，父母及兄弟姐妹选择了不同区域，虽然笼统称为一个安置小区，但住在不同区块，出入口不一样，特殊时期就成了不同的管理对象。我回答他，打电话喊家人送《出入证》来，或者有小区熟人证明，否则不能进。

年轻人很不高兴，嚷嚷着说他就是本地人，怎么就不能进小区了？志愿者小张忙迎上去，跟他解释不放他进来的原因。年轻人嗓门很大，僵持着不愿离开，说他就住在二区，不让进没道理。我问他二区几幢几零几？他支吾着不肯回答，仍然坚持要进来。这时候，小刘也从对面走过来了。他注意到年轻人没戴口罩，就说你先把口罩戴上，然后再谈进去的事。年轻人嗓门又高了几度，说戴什么口罩？你们不让我回家，是不是想让我在雪地里站一晚上？

这时候，小区里有一辆车外出。在出示《通行证》后，我拉起了横杆，让车辆通行。年轻人见状，也趁机骑着电动车进来。小刘上前制止，要他退回去。年轻人不干，从车上气势汹汹下来。我见他一副蛮不讲理的样子，就赶紧提醒一句：“小伙子，别冲动，有话好好说。”这些天，微信上不断有居民不服从社区出入管理，与工作人员发生激烈冲突，被公安机关依法处置的信息。我不希望在我值勤时，也发生类似的情况。老实说，由情绪不当造成的冲突，只要管控得当，是完全可以避免的。不管你脾气多大，一旦违法被处理，就得不偿失了。

年轻人哪里肯听，争执越来越激烈。好在小刘能够控制自己情绪，没有跟着对方节奏。争吵声吸引了附近居民的注意，有几个人冒雪出来围观。年轻人看人多，似乎更来劲了，扬手就往小刘脸上扫去，将小刘佩戴的口罩打落到地上。我看苗头不对，赶紧叫小张录相，自己准备报警。这时，小刘也转身叫我打110电话。我犹豫了一下，心想警察一来，事情就闹大了，但不叫警察，这个年轻人又胡搅蛮缠，不肯罢休。聚集的人越来越多，劝解者有之，起哄者亦有之。担心场面失控，犹豫再三，我还是拨打了报警电话。

几分钟后，派出所民警赶到现场。年轻人看到疾驰而来的警车，态度立即软了下来，刚才的蛮横劲一扫而光。民警听了双方申诉，又看了一下视频，认为动作不算大，没有造成严重后果，就批评了年轻人几句。在民警面前，年轻人承认自己喝了酒，情绪冲动，向小刘表示道歉。

待年轻人走后，一位围观的老汉跟我说，你们几个比较克制，没有跟他对着来。我说这个年轻人晚上喝了酒，情绪比较亢奋。疫情当前，我们来值勤，不能跟他一般见识。如果冲突升级，发生较多肢体行为，他晚上就回不了家了。都是附近居民，虽然彼此不认识，但也没必要计较。老汉笑笑，说这个人不住在这里，他要去他哥哥家玩。

不管如何，避免了一场不必要的冲突，总是好的。

2020年伊始，国人的心都被新冠肺炎疫情所牵扯。

各地疫情的最新情况，因病痛饱受折磨的人和家庭，无数为了守护生命而不懈努力的医护人员，以及更多各行各业不断驰援和负责后勤保障的人们……他们、你们、我们，疼痛、感动、担忧，激荡在这个春天。

文章合为时而著。我们特邀几位作者记录自己这一段的生活经历，无论是因为防护需要身处“围城”、戴着口罩出行，抑或站到抗“疫”一线、复工复产前端……记录不仅给大家带来属于此时此刻的声音，也将因此形成慰藉，生活仍在继续，阴霾终将消散。——编者

俞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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