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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团年饭

四川农村日报 2020-01-17 07:41 大字

□宋扬

当早春的气息在冬的结尾涌动,当村庄外河面上封冻的冰皮开始抽出丝丝热气,当卷心菜里包裹的冰块慢慢变薄,年就到了。

我站在村庄的路口,等从山那边过来的江水哥。江水哥可算是一个大人物——他是相邻的三个村子中的第一个大学生。江水哥的家在山那头的高峰村,他家到镇高中得走一个多小时。我家隔镇上近,江水哥的高中是在我家借住的。

江水哥是母亲的干儿子。江水哥借住在我家,每晚都熬夜看书做题。父亲觉得黄黄的电灯光伤眼睛,找来一些白纸,把灯泡一糊,光线便柔和起来。江水哥考上了大学,我家就是他的第二个家。

大年三十的中午,从学校放寒假回来的江水哥是一定会赶来吃团年饭的。江水哥来了,提着从他读书的城市带回来的一瓶白酒和几把挂面。放下东西,江水哥带我去镇上买爆竹。江水哥摸出大钞让我在爆竹摊上随便挑,我毫不客气地选了“魔术弹”“地牛儿”和“钻天猴”。魔术弹是连发的,一颗接一颗冲出来,天女散花一样在空中朵朵绽开;“地牛儿”一点着,在高速旋转中突然倒过来,能把泥巴地旋出一个凹凼;“钻天猴”“嗖”的一声飞向远处,“砰”的一声就炸了。

母亲扬起巴掌骂我:“你以为江水哥有很多钱哇?还不是从伙食费里抠出来的……”江水哥忙把我挡在身后,母亲的巴掌滞在空中,她流泪了……

午饭快做好时,父亲让我去请三爷爷。三爷爷是我爷爷的亲弟弟,我的爷爷早已不在人世,父亲把三爷爷当亲爹。我站在家门口的高坡上朝着三百米远的三爷爷的家扯起喉咙喊:“三爷爷——来吃饭喽——”

三爷爷听不见,他耳背。父亲知道我懒,不想跑路。他眼睛一瞪,我赶紧往三爷爷家跑。三爷爷60岁还不到,却戴着一顶护耳帽,这让他看起来像一个老头。三爷爷的身体确实不太好,走路已经有些踉踉跄跄,他的几个儿媳妇常常因为赡养他的问题吵得面红耳赤。我家团年是一定要请上他的,父亲说:“你三爷爷命苦……”

隔壁的幺奶奶也是一定要请的,幺奶奶和我家本没有血缘关系,但是她带过我。大集体劳动时,父母的时间根本不够,我便被托付给幺奶奶。只要请三爷爷,也一定一并请幺奶奶。幺奶奶豁着牙,吃不了什么东西。每次她一来,就在灶头和母亲一起做饭。对于母亲的感恩,幺奶奶心领身受,她又用灶上的劳动感恩着母亲的感恩。

冬日暖阳柔柔地照软了村庄,肥美香甜的炊烟包裹了草房。江水哥在出一些有趣的问题考我,三爷爷和父亲欢快地谈论着开春后的农事,幺奶奶和母亲在拾掇锅里的腊肉,我们都在等待一桌温情的团年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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