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到”的棉衣
李秀芹
婆婆每年都会在霜降那日将我们一家五口的棉衣送来。棉花是婆婆自己种的，她说家里不缺棉花，棉衣一年拆洗一次，棉衣年年都要絮上新棉花。
有一年，小姑子和丈夫小王吵架，一气之下跑回了娘家，小王“三顾茅庐”来请她回去，可她倔脾气上来，就是不回去，非逼着小王父母来请她。婆婆劝她：“两口子吵架，小王知错就改就可以了，别再让老人家跟着犯难。”婆婆这句话得罪了小姑子，她说后娘就是后娘，若是自己亲妈在世，肯定不会赶自己走。说完这话，小姑子赌气回了婆家。第二天还有怨气，又跑来我家诉苦。我劝她，婆婆虽是后娘，但嫁给公公时，小姑子还不满一周岁。婆婆没有自己的亲生孩子，一直把她当亲女儿养，小姑子之前的话肯定伤了婆婆的心。小姑子虽然有所悔悟，但嘴上却依然不服软。
那时，我和丈夫工作忙，发生这事也没回家，想着婆婆来送棉衣时，陪她说说话，宽慰她几句。但霜降那日婆婆却没给我们送棉衣，一周后还没有送来。眼看天气渐冷，一早一晚小孩子都穿上棉坎肩了，我有些沉不住气，便让丈夫回家看看：若是婆婆没有做，我就让娘家的妈妈赶紧赶制出来。没料想，丈夫这边还没动身呢，婆婆就赶来了。婆婆走路竟然一跛一跛的！原来小姑子赌气走了后，婆婆不放心，想让公公陪她去看看小姑子，但公公坚决不去，说都是婆婆从小娇惯的她，越大越不听话。
无奈，婆婆只好自己去。因为着急，刚出家门就崴了脚。眼瞅着霜降了，她却还下不了地，差公公给我们送，公公气还没消，说：都是白眼狼，不去送不会自己回家取呀？婆婆一周后刚能下地了，便趁公公外出干活，自己悄悄将棉衣给我们送来了。
我留婆婆吃完饭再让丈夫骑车将她送回家，婆婆说，不用送，她和邻居齐大爷说好了，一会儿坐他的马车回去。那个年代，交通不方便，婆婆不会骑自行车，行动靠走路，往年来送棉衣，婆婆来回都是搭齐大爷进城送石头的马车，所以，那次我也没留她，将她送到街口便回家了。路上我和婆婆说起小姑子的事儿，我替小姑子打圆场，说她来过我这里，已经认识到错误了，就是碍于面子，不好意思当面跟您道歉。婆婆说，这丫头从小脾气执拗，但心眼儿好，过几天气消了就好了。
婆婆走后的第二天，公公进城买水泥，路过我家，进来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嫌我和丈夫明知道小姑子惹婆婆生气，也不知道回家看看；婆婆崴了脚，忍着疼步行十里路来给我们送棉衣，若是亲娘，我们能如此待她吗？公公还说，婆婆年年给我们絮新棉花，但她自己却一直穿的是旧棉袄，自己从不舍得用新棉花。
原来婆婆来的那天，齐大爷家的马生病了，齐大爷根本没进城送石头，婆婆是自己走来的！我和丈夫羞愧难当。
下午我和丈夫向单位请了假，骑车回老家。顺路去了小姑子家，喊她一起回家看望婆婆。我们的自行车还没拐进胡同口，婆婆便站在门口等着我们了。婆婆说她听到小姑子说话的声音了！那天晚饭时，婆婆一直抱怨公公多嘴，她的脚伤早好了……但她的脸上，却分明漾出满满的、甜蜜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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