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苦难里长成一棵树
孙含章
晨跑时,无意中瞥见一株小草。只是那么不经意的一瞥,便再也难以忘记。在砖缝中求生的毫不起眼的它,以一棵树的姿态撞进我的目光,让我瞬间热泪盈眶。每一个努力的生命都会让人肃然起敬,尽管它是一株毫不起眼的小草。
小草生长在一处台阶的缝隙,两块石材相接处破损的水泥缝儿,也许常被人踩踏的缘故,它没能高出台阶,叶子也不太茂盛。细小却有力的枝干从贫瘠的台阶缝隙中伸出,又弯曲着向上努力地生长,样子像极了一棵生在悬崖峭壁的松树。深秋柔暖的晨光,洒在长长的台阶上,落在细细的小草上,照亮我内心深处每个角落。
看着小草,我想起了阿远哥,突然百感交集。
阿远哥是老家的邻居,比我年长几岁。十来岁时父亲病逝,两年后随母亲改嫁他乡,半年后辍学回到老家,一人支起门头过日子。稚气未尽的少年,倔强得像个饱经风霜的汉子。
那时,阿远不过十四五岁。农忙时下地耕种,农闲时跟随村里的建筑队出门打工赚钱。经过几年的历练,俨然一位老到的庄稼人。二十岁,阿远把旧屋翻新迎娶了媳妇,过了两年媳妇生了一对龙凤胎。阿远成日笑呵呵的,日子再忙再累也舒心快意。
很快,不幸降临。阿远九岁的女儿得了白血病,家财散尽,负债累累,也没能救回女儿的命。阿远抱着女儿哭得撕心裂肺,肝肠寸断,不到三十岁的阿远,一夜间生了白发。擦干眼泪,阿远把失女之痛藏在心里,拼命工作,几年后终于还清了外债。
阿远的儿子也逐渐长大了。儿子聪明又肯用功,学习成绩名列前茅,小学时连跳三级,终于不负众望,考取了外省一所重点大学。眼看好日子来了,命运又给了阿远致命一击。
上大学后,儿子沉迷网络游戏不能自拔,学业亮起了红灯,阿远嫂去学校陪读一年效果甚微,最终被学校劝退。退学后儿子依旧沉迷游戏,甚至结交了社会上一些不良青年,终于在一次打架斗殴中,失手杀人锒铛入狱。阿远嫂当晚把自己挂上了门框。这时候,阿远还不到四十岁,正当壮年,一夜间白了发,苍老了许多。
乡亲们说,阿远命太硬啊,少年丧父,青年失女,中年亡妻,儿子入狱,阿远这一次恐怕站不起来了。
阿远一声不吭,忍痛料理完妻子的后事。一双好看的眼睛布满血丝,那个倔强的少年被残酷的生活锤炼成铁骨铮铮的汉子。他拿出多年的积蓄,卖掉了唯一的房子,替儿子交了高额赔偿金。之后又举债向村委承包了一块土地,养鸡种菜,一个人没黑没夜地在地里忙碌,像一头忍辱负重的老牛。他说,“一个人的日子虽然难了些,但也简单。媳妇女儿没了,儿子还在,虽然不争气,但总要活下去,活着就要活出个人样儿。人这一辈子啊,哪有一帆风顺的,老天给我这么多的磨难,就是为了让我活出个样子来。老天说了,阿远,站直了,别趴下!”说这些话的时候,阿远一脸的风轻云淡,谁也看不出他的心里曾经有多痛。
今年国庆节回老家,老远就看到村后盖起一座崭新的二层小楼,阿远正在房顶忙活着。他说,“儿子在监狱里表现得好,多次减刑,今年年底就回来了。你看,这座小楼就是我送给他的礼物!”说着,阿远搓了搓布满老茧的双手,嘿嘿地笑了。那笑里有对苦难生活的不屑,也有对自己顽强拼搏的敬意。秋天的阳光照在阿远黑黢黢的脸上,更加显得刚强坚毅。
阳光明亮,每一个努力的生命都让人肃然起敬。砖缝求生的小草,历尽艰难,把自己长成一棵树的样子；命运多舛的阿远哥,在苦难的人生里,站成了一棵参天大树。
新闻推荐
针对近期在建施工现场事故频发，老官塘社区安全办组织人员对辖区在建项目施工现场进行安全检查。检查过程中，安全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