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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茶花丛中的爱情

达州新报 2019-11-22 00:58 大字

师范毕业那年,阿莲被分配到离家一百多公里外的一所村校任教。学校后面是一大片山茶树林。在山茶花盛开的季节里,阿莲的初恋也开始萌芽了。他是学校里的另一位代课教师。

开始教书生涯时,阿莲刚满十八岁,搁在现在还是泡在牛奶里的年龄,但在那个年代,却相当普遍。那所学校除阿莲之外,只有几个年过半百的老民办教师,年龄和文化的差异让阿莲和他们缺少共同语言,年轻的阿莲感到相当孤独。

第一学期快放假时,一位老教师退休了,学校临时聘请了一位代课教师。听说他去年高考以两分之差落榜,因为家里太穷,不想年迈的父母受苦受累,便放弃了复读的机会,利用农闲时间正在努力复习,准备参加社会自学考试。对这些信息,阿莲也不太感兴趣,只是高兴来了一个同龄人,课余闲聊起来有了共同的话题。

阿莲和他简直一见如故。他是家中的长子,非常善解人意,时常像一个大哥哥一样开导阿莲,临近学期放寒假时,阿莲简直对他有些依依不舍了。

开年开学后,阿莲早早地来到学校,得知新学期他还会继续代课,阿莲终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春暖花开,万物复苏。在热烈的山茶花盛开的季节,他们终于相爱了。恋爱中的青年男女都是诗人,他们在山茶花丛中追逐,嬉戏。一起背诵“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一起宣誓“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结连理枝"。

在那远离城市喧嚣的偏远乡村,在那还没被世俗物欲侵蚀的花样年龄,一对青年男女鸾凤和鸣,两情相悦,这种意境很美很纯,这是无数诗人尽情讴歌的,他们也感到无比的幸福。

但是他们的爱情并不被旁人看好,包括学校里的另外几位老教师。主要原因是他只是个代课的,没有正式职业。

他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他积极准备自学考试。为此他经常点着煤油灯,挑灯夜读到深夜。累了,她会不失时机的给他泡上一杯香茶,清香四溢。心爱的人儿就在身边,给他增添了无穷的勇气。第一次考试,他所报的五门学科一次通过。阿莲高兴极了,照这样的进度,他一年就可以拿到大学文凭,就有资格参加市教育局的教师公招考试。凭他的实力,考入正式教师编制,拥有一份铁饭碗也不是什么难事。他们的爱情,也会有花好月圆的完美结局。

可是,灾难很快就发生了。一次雨后,阿莲的父亲从山上摔下来,一双大腿粉碎性骨折。听到这个消息,阿莲惊呆了,不知如何是好。老家的亲戚帮忙四下联系,把父亲送进了市里的医院。父亲的双腿总算保住了,但是从此再也不能下田下地了。同时家里欠了两万多元的债务。

当时阿莲的工资是每月六十二元五角,家里还有两个妹妹在上学。两万多元,对一个普通的农村家庭来说无疑是一个天文数字!

这时,老家来给阿莲提亲的人多了,其中有一个货车司机让阿莲的父母非常动心。小伙子高大帅气,谈吐得体,更重要的是小伙子可以一次性拿出三万元彩礼!

阿莲的心里也非常矛盾,坚守自己的爱情吧,她不忍心看到一辈子争强好胜的父母在巨额债务面前的无助,并且这样的话,家中的两个妹妹就会面临辍学的可能。放弃爱情吧,良心不允许她这样做。

就在阿莲举棋不定的时候,他来了。了解情况后,他沉默了,爱一个人就要让她幸福,而眼下自己却不能给心爱的人儿带来半点帮助,于是他选择了放弃。第二天,他留下了一封书信,便只身一人去了广州。

在母亲和小姨的帮助下,阿莲和那位货车司机见了面,结了婚,他比阿莲大九岁,文化水平虽然不高,但是对阿莲非常好。把她像一个孩子一样宠着。

现在回忆起来,阿莲的脸上都会荡起两块潮红。新婚三天后到娘家回门的路上,阿莲穿着高跟鞋把脚崴了,丈夫愣是背着她走了十多公里的山路,一直把她背回了娘家。

阿莲的心也在一点一点地柔软起来。

一年后,他们有了孩子,丈夫请客送礼,费了很大的力气终于把她调回来老家附近的学校,工作环境和工作条件强多了。几年后,在阿莲成为了学校的业务骨干后,丈夫又不失时机地花费巨资把她调到了城区学校。同时在家乡所在的场镇买了一套房子,让阿莲的父母从山里搬了出来,到镇上养老。

前年,在丈夫的鼓励下,阿莲终于通过培训拿到了驾照,结婚二十周年纪念日,丈夫将两把崭新的轿车钥匙交到了阿莲的手里。

在同事和姐妹们羡慕的目光中,阿莲的幸福感满满的。

只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阿莲常常会想起二十多年前山茶花丛中那段未完的爱情,她说不清是怀念还是遗憾。二十多年的朝夕相处,他和丈夫的血液已经紧紧融在一起,相互成了对方身体的一部分,密不可分了。少女时代山茶花丛中的爱情,将只是她今生难以忘怀的一段唯美记忆。恍惚中,她仿佛看到了山茶花丛中那个瘦高的代课教师,一边朗诵着“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一边向她追来,可是近了,却变成了丈夫的模样,再走近了,她却什么也看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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