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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趣?张昕

池州日报 2019-11-19 06:49 大字

乡野之趣,或旷野之趣,若不寻觅必不可得。

“野”字,用一点放荡不羁、恣意随性,些许无拘无束、无忧无虑,把藩篱、桎梏以及世间的一切约束抛之脑后。而野之趣,莫过于打破约束之快感,拥抱自然之快意。徜徉天地间,以野草野花为邻,山鸟虫鱼为伍,沫林中之晚风,抚山间之晨露。

试想躺在草地上,侧身即可轻嗅花香,仰望有无尽苍穹,任思绪驰骋,遐想万千。偶有一二小虫爬上皮肤,不必惊叫跃起,急忙掸拭,甚至踩上一脚,使无辜小虫一命呜呼。闲观其在指尖攀爬,享受与小虫的亲密接触,继而轻轻放回草地或花瓣,让小虫继续忙碌于当下,不亦快哉。

若雨后初霁,翻开一块湿土或石块,有时可见几条蚯蚓在泥土中翻滚。此时不必大叫。蚯蚓是最温和之物,无嘴、无眼、无毒,断成几截依然可以存活。许多人见其蠕动扭曲之状,心生厌烦而避之不及。幼时居乡间,我最喜欢在菜地的石头下寻觅蚯蚓。菜地肥沃的土壤下,红色细细的蚯蚓盘曲一团,徒手捉住仍然在手缝中翻滚不止。待放进小袋,无数条蚯蚓缠成一团毛线,扭动不止,不知所措。有时会在泥土中赫然发现粗而壮的灰褐色蚯蚓,此类蚯蚓力大不易手捉,但只需用小棍挑着,即可轻易放入袋中。提一袋蚯蚓回到院里,抓一把洒开。蚯蚓们扭动着越缠越紧,蜂拥而至的鸭鹅们伸出长而坚硬的喙,将蚯蚓啄开,饱餐一顿。很长一段时间,我乐于承担挖蚯蚓喂食鸭鹅的事情,而蚯蚓是乡间鸭鹅难得的开荤。

上班经过的公园,有一处幽泉。初不起眼,直到一独钓者日日而至,方知幽深之所大有妙处。幽泉者,实乃一小潭,纵向延伸处种有树木,皆合抱粗,更显得潭水深幽,窈不可测。潭边多兰草,“兰生幽谷,无人自芳”。日日骑车经过,我常常注目着那两朵蓝紫色的兰,在大片的绿中悠然自赏。风拂过,幽兰的芳香还未至,我已跑出好远了。兰边有石,依兰而卧。石旁是如丝碧草,草下是一汪清泉。仿佛按照山水画上的布局,兰、石、草、泉以最合美学的姿态,在喧闹的路边和不远的林子间,自成一体。不知潭中有何物,想来定是“潭中鱼可百许头,皆若空游无所依”。否则,哪会有如约而至的独钓者呢?静立风中,钓起的又何尝不是一点寂寞,些许光阴。

我还未曾享受过野钓之趣。想来于水滨的野草丛中或立或坐,注视一平如镜的水面,等待上钩的鱼儿,此时的思绪是纷扰不定,还是平静如水呢?等,是划过脸颊的一缕风。静静立于芦苇上的一只蜻蜓,轻轻抖动几下翅膀,日光就淡了。浮子还未动,所有的急躁都无动于衷。于是等待的风再次从心底拂过,荡开的涟漪一圈圈,是时光的年轮。我还没有太多的阅历领会钓胜于鱼的道理,急于求成让我觉得捕捞远比钓的收获大。

傍晚的荷花池里,几个穿着齐胸皮裤的人在摘莲蓬、捞莲藕,顺便布置鱼虾的陷阱。向自然讨要生活,本就是人类最初的谋生手段。我想次日的菜市场上,那些新鲜野生的鱼虾定会备受青睐。来自乡野的味道,是否会裹挟着泥土的气息呢?

老家的屋后是村庄和田野。幼时奔跑在乡野,除了野草野花,很想捕捉些活物玩耍。田野的沟里,偶有几只螃蟹出没。我和弟弟脱了鞋袜下到沟里,先用泥堵住沟的一头,再用一只小盆舀尽沟中的水,那些浑浊沟水中的小活物就躁动不安起来。于是小小的鱼儿,横行的螃蟹统统被装进小盆。扒开稀泥,泥鳅就翻滚而出。许多泥鳅裹着稀泥从手中滑落,我们就用手捧起。待到这块沟渠被来来回回搜寻了几遍,再无他物可捉时,我们浑身是泥地回到家。在压水井边洗净手脚,再将抓到的鱼蟹倒进更大的盆里,看它们在清澈的井水里游动。到了中午,妈妈用油盐酱醋将这些鱼蟹变成一盘难得野味。那鲜美的味道从久远的时光里弥漫出来,充盈了许多寡淡的日子。

没有鱼蟹可捉的时候,野果已在乡野的大地上孕育出来。田野的水沟旁,大蓬的茅莓斜倚而出。茅莓者,郊外常见之野果也。在我的家乡,大家都称之为“小蒙子”。茅莓不似蛇莓果,二者虽外形相似,但一个娇嫩可人,一个则听来使人胆战。大人唬我们,蛇莓果是蛇喷了气的,吃了会死掉,这让我们对此更加敬而远之。遇见绿草茵茵间点缀的红色蛇莓,即用脚踏碎,以示决绝。而茅莓,越发显得可爱可口了。茅莓红色呈卵球状,秋风渐起,在一大蓬锯齿状的叶片中间微微摆动。轻轻拨下一个小果子,沾着清晨的露水放入嘴里,酸甜的滋味就从唇齿间溢开。一捧鲜嫩的茅莓放在掌心,就仿佛拥有了所有的快乐。

风为大地播下种子,历经雨露风霜,在收获的时节开始下一个轮回。所有被放入口腹,被时间消化的果实和种子都成为记忆的一部分。风、大地以及万物本身,都在日升月落里,遵守着一些规则。而规则是约定俗成的沉默,像春雷后钻出地面的嫩芽,夜空中遥不可及的星星。

春日湖边有一场徒步活动。所有的树和花都按部就班,依次排列。唯有风,改变了枝丫生长的长短和方向,改变了一朵花不自然的凌乱。许多野蒿在大地上生长成形,紫嫩的叶柄上有细细的短毛。我的家乡素有农历三月三食蒿子粑的习俗,于是妈妈像发现了新大陆般,立即拿出一只袋子,在路边采摘起蒿子。风微寒,春阳灿烂,正准备把经历了一冬酷寒的大地慢慢烘暖。掐起蒿子头,放到手旁的袋子里,这个动作竟引起了许多人的围观。有询问蒿子粑做法的,有讨教洗蒿子不涩方法的,还有人问这是在做什么……大片绿色大地上,盛开着蒲公英、婆婆纳和一些不知名的小花。油菜花似抹上的一笔黄,不久就会喷涌而出,像梵高笔下耀眼的色调,暗藏着奔涌的情感。

回到家,妈妈将蒿子洗干净,揉碎,剁成碎末,挤掉绿色的汁液,一大袋蒿子成了手心一团绿色的球体。米粉用水泡开,切好咸肉丁,加上蒿子,揉成团再做成小粑,用油煎成外焦内软。我又品尝到独特清香的味道。只是这样精细的加工,大地的气息荡然无存。我想起老家菜园的篱笆边,在大片的荆棘丛里,摘下酷似荆棘的扎手的刺苔。剥开刺苔的皮,将嫩绿色的小茎放入口中,那是春天在身体里化开,成了生命的一部分。

雨前闷热,时常有几条蚯蚓躺在马路中央。待到雨后初霁,蚯蚓已干硬成一截树枝,不久被打扫进旁边的垃圾桶。无人关心它来自何方,更不知它去往何处,像钢筋混凝土间被踩倒的草,风雨打落的一朵花,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目视前方或专心于各式耀目的屏幕是当下人的生活,无须苛责。树叶飘零,花开花落,一个微不足道的生命消失,皆不足挂齿。旷野远出视线,习惯已成自然。

日日经过的路旁,白杨叶落。许多夹竹桃和灌木被铲除,开阔的视野里,曾经的一片荒野已成公园。步行石子路旁,园林设计的草木依次静立,刚铺上的草坪喘息未定,新安上的座椅油漆未干,刚装修的亭子闲人免进。

大片的黄叶从高高的枝头一跃而下,一个季节就开始了。秋日,望远。天空高邈,旷野遥远,而乡野远在时光的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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