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因没床位拒收?家属未及时转院?卫健委情况说明歪曲事实? “大庆产妇事件”诸多疑团待解
刘女士生前照片入院通知书显示,怀孕37周的刘女士患有先兆子痫。文/半岛记者李红梅图/家属提供
近日,有患者家属发帖爆料称,黑龙江大庆油田总医院以“没有床位”为由,拒绝接收39岁二胎产妇,结果产妇大出血后延误治疗,导致死亡。此事持续发酵,在网络上引发争议。
11月10日,大庆市卫生健康委员会发布初步调查情况说明,介绍了产妇刘某某从入院就诊到抢救无效死亡的过程,并称目前涉事相关医务人员已经停止工作、配合调查,待尸检报告出具后,将依法依规界定并追究责任。
对于这份“情况说明”,死亡产妇家属并不认可,质疑其歪曲事实,很多细节没提。11日,家属已经和大庆市卫健委进行沟通,并去大庆市纪委监委投诉。大庆市卫健委相关负责人表示,要等一个月后尸检报告出来,才能有定论。
波折:“找人”后才返回住院
近日,死亡产妇的丈夫闫先生发微博称:10月30日上午,他带怀孕的妻子刘女士去平时产检的大庆油田总医院检查,门诊医生诊断其患有先兆子痫,给开了入院通知书,但是妇产科以“没有床位”为由拒绝接收。随后,刘女士的母亲通过中间人联系到大庆油田总医院妇产科高主任,但刘女士在再次赶往医院的途中出现羊水破裂、出血症状。
闫先生说,当天下午1:00左右,他开车拉着妻子返回医院。当时,刘女士已经呼吸急促、身下流血、头痛、腹痛难忍,车后座上到处都是血水。闫先生只好租用轮椅,一边拖拽着随身携带的住院行囊,一边将妻子推上7楼产科病房。
闫先生告诉记者,他第一时间到病房护士站问护士:孕妇羊水破裂,需及时接生,要找谁?护士说,找主任。“医生办公室满屋都是医生,我进去问了三次,却没人理我。”此时,闫先生情绪已经非常激动,护士才叫来医生,给开了住院单,让他“自己安置家属,自己去办住院手续”。
下午2:30多,闫先生办完住院手续,刘女士被推进手术室,进行剖宫产分娩。孩子出生后,因呼吸困难、肺部感染等高危体征,入住新生儿病房。产妇刘女士因病情危重接受抢救,于当晚7:30戴着呼吸机转入ICU病房救治。
刘女士的母亲李女士说,孩子出生后第二天早上,接生的高主任告诉她,大人、孩子都抢救过来了,“我当时从兜里掏出2000块钱,表示感谢。”
11月2日下午,李女士去ICU看望女儿,发现她身上没有知觉,嘴里还插着很多管子,当时就很崩溃。李女士找到高主任,跟她说要投诉妇产科,“我女儿到医院开了住院单,你们为什么不收住院,还要她挺着大肚子到处找医院?”
11月5日早上,刘女士于剖宫产术后第6天,经抢救无效死亡。李女士告诉半岛记者,女儿11月6日做完尸检,遗体已于7日上午火化,但是医院方面至今没有公布死亡的具体原因,而新生儿目前仍在医院重症监护室治疗。
家属方面认为,整个过程中,产妇因为医生的怠慢、渎职而延误治疗,错过了最佳救治时机,希望院方能给出合理的解释,并追究相关责任人的法律责任。
不少网友质疑,产妇家属为何不提前联系医院预约床位?11月11日,李女士回应称,之所以没提前联系医院预约床位,是因为女儿平时产检都正常,而且怀孕才37周,还没到预产期。
那为何不去其他医院?李女士说,女儿平时产检就在大庆油田总医院,以为这家三甲医院服务好一些,到别的医院还得重新检查,时间会很长。“考虑到她的安危,我们就在油田医院开始找人,没去其他医院。”而且,医生当时也没告知孕妇情况危重。
回应:涉事医务人员已停职
此事引发网络关注后,大庆市卫健委介入调查,约谈大庆油田总医院院长,通过调取基础资料、查看视频监控记录、与刘女士家属及涉事医务人员面谈等方式开展专题调查。
11月10日,黑龙江省大庆市政府官网发布了大庆市卫健委《关于大庆油田总医院产妇死亡事件初步调查情况说明》,介绍了产妇刘女士从入院就诊到抢救无效死亡的过程。
上述说明称,10月30日8时,刘某某在丈夫闫某陪同下到大庆油田总医院门诊就诊,医生对刘某某进行检查后开具患者入院通知单。
9时44分,刘某某夫妇进入住院部医生办公室,被告知没有床位,可去龙南医院或去其他医院住院。9时44分至10时43分,刘某某夫妇在住院部一楼大厅走动并多次接打电话,通过中间人联系产科主任高某艳(当时正在做手术)未果,后驾车回家。据闫某自述,其间曾联系距该院约20分钟车程的龙南医院,被告知有床位,但未去。
11时20分,高某艳手术后回到科室,了解到有病人出院,科里已有空床。12时11分,刘某某在家通过中间人联系到高某艳。高某艳得知刘某某正在家里吃饭,了解病情后,提醒刘某某有脑出血风险,立即禁食水,马上直接来病房。
13时19分至14时24分,刘某某在闫某陪同下返回住院部办理住院手续并作术前准备。其间,13时25分至13时36分,闫某去办理住院手续,刘某某独自坐轮椅上在产科病房护士站走廊等候；14时11分至14时14分,刘某某在护士站进行术前准备,医生去产房取多普勒准备听胎心,护士李某一直在电脑前工作未顾及到刘某某。其他时间均有医护人员陪护。
15时14分,刘某某剖宫产分娩,新生儿因高危入住新生儿病房,刘某某因病情危重接受抢救,后转入ICU病房救治。
11月5日6时,刘某某足月妊娠剖宫产术后第六天,在大庆油田总医院经抢救无效死亡。
大庆市卫健委表示,目前涉事相关医务人员已停止工作、配合调查。针对刘某某家属诉求,待尸检报告出具后,大庆市卫健委将依照《医疗纠纷预防和处理条例》有关规定,依法依规界定并追究责任,绝不姑息迁就。大庆市卫健委称,对刘某某去世深感痛惜,对其家属深表慰问。
家属:质疑“情况说明”真实性
11月11日,死亡产妇母亲李女士告诉半岛记者,大庆市卫健委这份“情况说明”歪曲事实、混淆视听,其中很多情况没说,很多细节没写,多处内容与事实有严重出入。
李女士质疑,“说明里产妇有妊高症、先兆子痫为什么不说?医院告知没床位后,我托人找关系联系到妇产科高主任,才有了床位,还被告知我女儿病情很严重,要求立马到医院来。我女儿在手术室大出血,出现抽搐等症状,这些在情况说明当中都没有提到。”
据了解,先兆子痫是妊娠高血压的一种,除了高血压之外,会出现蛋白尿、全身性水肿、头痛、眼花、恶心、呕吐、上腹不适等症状。
此外,大庆市卫健委“情况说明”还提到,产妇术前等待办理手续时,大部分时间均有医护人员陪护。对于该说法,家属也不认同。
11日,死亡产妇丈夫闫先生和母亲李女士已经去大庆市卫健委进行沟通,并去大庆市纪委监委进行投诉。
“门诊部医生尽职尽责开具了住院通知单,住院部的医生有权拒收吗?产妇在医院出现危急情况后,为何没有开启绿色通道?产妇在重症监护室接受治疗的6天中经历了什么?前期孕检正常,孩子出生后为何呼吸困难、肺部感染……”对于女儿的死亡及小外甥的病情,李女士满腹疑问,希望医院和调查组能给个令人信服的解释。
11日下午4点多,记者拨打大庆油田总医院行风投诉电话,询问产妇死亡事件相关事宜。工作人员先是让记者问大庆市卫健委,随后又以“已经下班”为由拒绝接受采访。12日上午,记者再次拨打上述电话采访,工作人员让记者联系医院宣传部,但宣传部工作人员婉拒了记者的电话采访。
公开资料显示,大庆油田总医院始建于大庆油田开发建设初期的1960年,是黑龙江省西部地区规模最大的三甲医院,曾荣获“全国百佳医院”“全国医院管理年先进单位”等多个荣誉称号。作为一家背靠大庆油田的企业医院,大庆油田总医院正面临改制,目前已经由市政接收。
针对家属质疑,大庆市卫健委协调纠纷的负责人称,要等一个月后才有定论,“这个事情涉及医疗纠纷,产妇做了尸检,要等到专家尸检结果出来以后,才能对前面的这些事情有个具体的鉴定。”
“无床”不可成为拒收借口
复旦大学附属金山医院原妇产科主任左绪磊在其个人认证微博上评论此事道,“我的理解是要么术中出血,要么因先兆子痫病情危重如并发心衰、肾衰、DIC,或者之后在ICU里发生了严重感染,才导致死亡的。不然无法理解怎么导致的死亡。对于从术后到死亡这段时间内发生了什么,双方都没有只言片语。有一个问题,假如是病情危重的话,为什么当天上午没有收治入院?孕产妇病情危重的时候,是不可以以‘无床’为借口拒收的。假如要转院,也该是这家医院的医务人员护送过去才行”。
记者了解到,2009年,国家卫生部印发了《急诊科建设与管理指南(试行)》。其中明确规定,急诊实行首诊负责制,不得以任何理由拒绝或者推诿急诊患者。对于重、危重急诊患者要按照“先及时救治,后补交费用”的原则救治,确保急诊救治及时有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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