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念民间的当下叙事 陈福良中短篇小说集《柠檬情泪》序
□李文凯
小说艺术反映社会生活，历来以表达现实低层的文字亲近受众。在小说文本不断呈现的当下，许多作品因为多种因素容易被忽略，但很难消除其存在的意义。仅以小说集《柠檬情泪》而言，作者在文本形成的过程中，用心血耕耘获取了果实，希望牵动我们的注意力，期待我们的阅读批评。
搜寻记忆，《柠檬情泪》的作者陈福良给我的初始印象，很像一位“小说人物”。上世纪九十年代中期我负责编辑县文艺报。一个夏日的上午，我正在县城文庙木房里审看来稿时，忽然暴雨将临，天昏地暗，正想放弃一篇没有看完的文章，好似办公桌前突然明亮了许多，又让我坚持看下去。当我读完文章抬起疲劳的双眼时，发现身前立着一颗闪光的头颅。我无端地想象刚才是他给予了我“光芒”，一种莫名的感激之情驱使我立即起身让坐。几句寒暄之后，才知道他是陈福良先生。这个名字我很熟悉，之前曾经拜读过他的小说作品，于是我们逐渐亲热起来。他的话语音量合适，听起来清楚明白，他一旦不说话就像锁定成静音状态的电视画面，那有些小巧薄翘的嘴唇不停地翕动，好似饥饿得想吃奶的孩子。短暂交谈几分钟后，他为了赶在暴风雨前按时回厂上班，便匆忙离开了。他所在的厂不久破产，为了维持“断奶”后的生存，他四处奔波“再就业”。从1998年至今，陈福良从事过保安、厨工、搬运工、洗车工、清洁工、水电工、洗碗工等工种，经历了37个工作场地，脏活苦活累活似乎无法压垮他的钢铁意志，他乐此不彼地连续打工10余年，获取了丰富的创作素材。
前不久，他兴高采烈地来到我的书房，头顶汗滴遍布，特别光亮。他双手像捧着一包金银财宝，待慢慢打开才发现是《柠檬情泪》的文稿，让我十分惊讶和羡慕。我为之遵嘱作序，免不了要发出疑问，是什么力量让他坚持创作出了这些作品。他显示出很轻松的神情，说自己生活在民间，是低层民众的喜怒哀乐喂养着文学之心……
仅凭这一句话，可以推断出他那种不修边幅的矮小个子，确实顶着一个大智慧的头脑。他平时聊天，既有文绉绉的迂腐味，又有一些趣味。比如有人问他什么叫水彩笔？他就说：“在笔管里加些水，再加点什么颜色，就叫水彩笔。”如果问东方在哪边？他会说：“太阳正对你眼睛的地方就是东方。”这些脑筋急转弯式的问答，是小学生玩耍的方式，他的这份“童心”表现，让人们认为他或聪明或愚蠢、或老实或憨厚。这样一个又怪又不怪的人，会创作出什么样的文学作品呢？
如果我们要读这一部小说集，可以首先去读后记。他大概罗列了中国文化发展及小说样式的流变，我们在担忧其言辞内容是否准确的同时，能够目睹到他的“怪谈”，为此可以直言不讳地认定：陈福良绝对写不出《红楼梦》那样的小说。可是，陈福良也敢跟曹雪芹叫板，说曹老先生也肯定写不出像《柠檬情泪》这样的小说。他还说：由于古今人民生活的“时代差”，今天的小说不同于古代的小说，将来的小说绝对不同于今天的小说。他既然有如此的预言，我们就有必要看看他的小说作品。这一部著作由2部中篇小说和24篇短篇小说集结而成。小说中的人物，在城镇和乡村演绎情感，展现出“活着的历史”场景。
《一路高歌》讲述一位不懂科学而崇拜迷信的农村老人，他看到一些人外出打工挣了钱，自己也走上了打工路，后来不断被“神仙”诈骗而客死他乡。主人公刘饵，在绝望的时候，对死去的亲人说道：“我没有了钱，我不能从地面上回来看你们，我只好从地底下回来看你们了。”刘饵颇像鲁迅笔下的阿Q，命运以遗憾告终。同样，如《远去的青春》，主人公雪媛，先是买了户口进城，有了工作又失去工作，只好外出打工，挣到了钱又不知缘故地死于海中，其爷爷在似疯非疯中自焚，表明迷信意识会给人们造成不良的后果。《遗传病》通篇隐藏着一种“愚昧”思想，在对事物的认识上，只看表面不懂实质所在；指出问题在于一些人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过别人，也没有真正认识过自己，更不用说真正认识过自然科学。比如像莫尔亮这样的人，骂太阳不出来把他的麦子晒干，用怨天尤人来宣泄自己的苦恼情绪……这些都给“愚蠢”的人们一种惊世的警告。
弘扬传统美德，是作家的文化自觉。以《孤魂》和《蓝天下的梦》为例。《孤魂》以实写的笔墨，讲述一位大学生的故事，他面对广庭大众把父母称作邻居，隐藏了一个“不敢笑出”的严肃问题。《蓝天下的梦》则用神话般的虚拟写法，借用小说人物“喂儿子不如喂一只狗”的个人感受，反映社会还存在孝道缺失的现实问题。
正常的人总是保持着健康的身心，自视聪明者往往弄出愚蠢的事情。在《苟老板的旅途》中，主人公苟老板为了让儿子聪明，在儿子受伤后，想输外国人的血对儿子进行“杂交”，遭到妻子的反对，为此后来和妻子离婚。苟老板为了实现自己的荒唐愿望，找了一个外国女人结婚，经过真正的杂交，结果仍然不幸。苟老板的人生过程，让人感悟到“心勿正、事相违”的因果。
爱情是人类世界永远不老的话题。在爱情中的人们，观念诸多，选择各异，地域不同，方式有别。《柠檬情泪》里面的主人公，在幸福中寻找痛苦。《花开花落》《她消失在黑暗中》体现的是“爱情第一、婚姻第二”的观念。“爱情无价，婚姻有价”——讨价还价的婚姻很可能是不快乐的，甚至是不幸的。作者通过作品展示自己的观念：恋爱先行、婚姻随后的夫妻，所获得的爱情是伟大的，强调传统婚姻的优秀部分，用过去普适性的爱情形成步骤，来促进夫妻的百年好合，能赋予爱情以神圣和美好。
人类社会自私有制度产生、国家疆域出现起，国家和小家庭就密不可分，每一个人都在自己的国土之上生存，世世代代情系民族与家国，如《基因没有被改变》一类的文字，会让你阅读愉快、静静回味和深情感恩。
我们从以上的作品中，能够追踪故事情节，感受文词奔跑。作者尤其以毫无遮蔽的胆量，运用幽默、讽刺和生趣的语言，或抑或扬地行文，力求达到或哭或笑、或惋惜或沉痛的艺术效果，唤起人们或同情或憎恨的自觉与深思。在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氛围下，作者的这些作品，是否形成了自己的风格，恐怕要经读者认同和时间检验。小说叙事艺术的魅力，在于催生思考。作者似乎具备了所要表达的意图：一方面，是想通过讲述那些寄托迷信、背离道德、扭曲灵魂的悲剧性人物的故事，进行有力的现实批判；另一方面，是希望用真情呼唤人文关怀，使民众更加重视品行修养，做有知识、有正义感和热爱家园的人。说真话的作家，会从现实生活状态里面，索取艺术的生命源泉；会用持久的良心念想父老乡亲，用善意的嘲讽鞭挞当下阴影，用积极的态度鼓舞士气。当然，就写作传统小说的文体而言，故事情节的矛盾冲突、人物细节的妥贴和情感纠葛的交织，以及语言的凝练和精准，等等，这些小说叙事的基本特点和要求，以及追求作品的高度、宽度、深度和张力等目标，都需要我们不懈追求和共同努力。
古人云，言之无文，行而不远。文学是紧跟人类生存活动的印痕，在灿若星汉的中国历代文人中，不少作家忝列其中，更有不少作家皈依民间而被岁月沉淀，他们凭着那些启发养正的艺术作品而永远存在。过去是记忆的轨迹，未来是想象的前方，时代需要文化自信，相信陈福良先生的写作精神，会烛照希望的明天。
新闻推荐
光明日报10月24日消息，学生犯错后，教师可不可以惩戒？如何惩戒？惩戒的边界在哪里？近日，两个地方法规的出台让这些问题再次进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