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落的红叶
□ 方仲贤
白露已过，深秋来临，那年外地文友与我相约去龙苍沟，一上山，满山金黄，落叶的梧桐树，向天空坦露着虬枝；紫薇的叶片已经凋残，技头上挂着刚刚孕育的种子；丹桂的花朵，藏在椭圆形的叶片下，粉茸茸地开着……而那株挺拔的枫树，则悄悄褪去绿色的裙裾，换了一身火红的衣衫，成为龙苍沟最艳丽的色彩。
一阵轻风掠过，诗人思枫高举相机立于枫树下，一片枫叶从枝头飘下来，借风力在空中旋转了几下，然后划一道弧线，落在她那美丽的披肩发上，褐黄色梧桐叶在她头上靓丽显眼。它飘落的姿态是那么优美，那么义无反顾。仿佛是在大声向我们宣告：亲爱的文友们，是我们回报大地的时候了，让我们畅快淋漓地飘落吧！
这时不由想起那年，也是白露后的今天，我和她最后相约在这儿，那天秋风瑟瑟，太阳刚出。她站在枫树下，仰头望着天空，地上撒满金黄，枫将自身烧得通红，以纷纷扬扬的姿态飘逸落下，给这山垭铺染上“霜叶红于二月花”的色彩。此时，我脑海中展现那年秋天，与她在这儿赏枫叶的情景：那时正值深秋，一棵棵枫树叶耀眼得红着，如同一簇簇火熖，与阳光闪耀。已经飘落的枫叶铺满了整个山垭，犹如燃烧在丛林中的火焰，我等待她最后与我摊牌。
她把我写给她的12封信一封封掏出，要我一封封念给她听，念到最后，我声音嘶哑了，两眼含着泪，她突然抓起地上枯叶撒向空中气乎乎地说“你把我当什么人，是傻子，我已不是当年认识你的那个小青，你写这么多自以为能欺骗得了别人的陈词滥调，什么，红叶代表我的心，我心似火为你的爱熊熊燃烧，你骗谁？你又骗得了谁？”她从山坡上跑下来用手指着我，又笑又哭，从这株树跑到那株树，两脚踢着那满地枯黄的枫叶，又将我写给她的12封信撕成碎片扔向空中。我心里一怔，长叹一声，心中想，看来没指望了，小青她不原谅我了。自那次赏枫叶归来，我便一直关注这枫树，试图通过它读懂诗一般飘落的枫叶。从春天枝头的一芽鹅黄，到夏日满树浓郁墨绿，再到深秋绚丽多彩，枫树自从增添了一道年轮，枫叶按步就班地完成它们生命的轮回。最先飘落的那片枫叶，犹如信使，传递的是一叶知秋的信息；眼前飘落的这些枫叶，是她对根的反思，犹如热恋少女对负心男人的反抗。然而，我并不理解那些仍挂在枝梢顶端、泛着浅黄或淡绿的枫叶，它们顽强守着绿色，依偎枝头，迟迟不愿飘落，那么坚贞地留恋着秋天的时光么，而我……
又过一年难熬的秋天，我已苍老了讦多，才30出头，霜雪就染上了额头，而她呢，仍未出嫁，我想是否她还没忘记我，忘记那第一次相约龙苍沟赏红叶的情景，我又上了山，靠着与她相依的那棵枫树，往事历历在目，又有几片枫叶飘落下来。我拾起其中一片，仔细地审视着。这是一片褐红色的枫叶，叶片四周向内部翻卷着，叶脉清晰可见，叶片干枯，只有叶柄脱落处带有潮湿水分，犹如风干的泪痕。此时，我心头一阵凛冽，蓦然明白，那些挂在枝头、坚守着绿色底线的枫叶，是为了把仅剩的水份献给根部，把最后的那滴留给叶柄处藏匿着的那粒萌芽。
想到这儿，我走近思枫，从谈赏红叶中把我的故事传递与她。她嗤嗤一笑“你呀你……”
我问，“我怎么了？”思枫一言不发，她从地上拾起一片枫叶说“人憔悴，只为谁？红叶流水不相随……”
经她一点，我恍然明白，悔当初既然我与小青那么相爱，为何又与金凤走得那么近，小青患病我却……而金凤病倒，我日夜相守。我经历了三个秋天，三上龙苍沟望叶反思。今天我才终于读懂了飘落的枫叶。它们却还留恋枝头，也不再悔恨秋风；它们前赴后继地年年飘落，都是在季节的更替中追寻自己的归宿，坚贞地兑现自已的诺言；它们即便躯体被风雨霜雪碾压成泥土，也会以另一种生命形态迎接春天。
思枫又走到我身前似同情又像在嘲笑“你还想着小青，那金凤又咋办……”我向她解释“我与金凤只因一块儿在大队民校教书所以……”
我向思枫保证，希望她能帮我撮合我与小青。她同意帮我，但必需要我与小青作深刻检查。
我站在天生桥上，在这深秋一片萧瑟中，依旧深醉于三年前那万山红遍的美丽。深秋的红叶牵引着我，百转千回我对小青刻骨铭心的爱恋，我想，眼前虽与她山水相隔，冥冥中却有缘分安排，我坚信明年秋天，白露过后，枫叶正红的龙苍沟，小青一定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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