扛着书箱来的保姆
赵春青 画
青春如舞，岁月如歌。仿佛一眨眼间季节又来到了充满希望和收获的夏天。
夏天，是富足的，农民收获麦子，学生收获理想。
夏天，是炎热的，美丽的遮阳伞下遮挡的心情不一样，有的是成功者的喜悦，有的是落榜者的忧伤。
我喜欢夏天，但是，我讨厌各式各样的考试，尤其是因高考失利而导致的落寞氛围。正如一位作家朋友说的那样：生活多彩，前行道多且长，不是一次考试就能决定成败和胜负。条条大路通罗马！术业有异，未来漫漫修远，不是考不上大学就前途渺茫。
提起高考，使我想起了一段有趣的故事……
她是一位作家，也是报社的主编，她比我大五岁，而且在写作上给了我很多帮助，我称她为老师，她的笔名叫“灯火阑珊处”。每当夜幕降临，家人都进入梦乡的时候，她依然在灯下不知疲倦的审阅来稿，编辑文字。
早在四十年前，她的母亲和我的父亲在一个政府机关部门工作，单位分房后，我们遂成了楼上楼下的邻居。从那以后，我们俩变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姐妹。我只知道，大姐平时工作非常的繁忙，记得在十年前，她的母亲突然患上老年痴呆症，大姐身上的负担日益加重，情急之下，大姐只好叫上我一起去保姆职业介绍所给老人请个保姆。
一晃，十年过去了。如今，我已经搬出机关大院，保姆也变成了大姐家庭中重要一员。可是，当年去保姆职业所的那一幕却还记忆犹新，仿佛如昨……
我清楚地记得，那天我们在保姆职业介绍所遇见她时，她刚刚十八岁，个子不是很高，一张清秀的脸上有两个小酒窝。白色短袖衫搭配一件灰色人造棉长裤既时新又合体。脚蹬一双洗的发旧了的白色体操鞋，腼腆地倚着办公桌，浑身散发一股青春气息。开始我们还以为是当地的大学生，一打探才知是从常州来应聘的小姑娘。介绍所工作人员例行公务式地向她提问，她都逐一回答了，最后问她本人对聘用人家有何要求时，她的回答出乎我们的预料。“工钱给多少都行，我不是为了赚钱钱才出来当保姆的。”
“那么，你是为了什么而来的呢？”介绍所工作人员惊诧地打量她。“我啊……”她浅浅一笑露出俩小酒窝来：“我是为学习知识，增长见识而来的。请给我介绍一个知识分子家庭吧，最好还是从事文科类的。”
“你这是在考大学呀!”工作人员带有一点讽刺意味地笑了起来。
恰好，大姐是一家文学刊物的主编。双方互相介绍完毕，很快签了约，大姐还争着为姑娘拉行李箱。或许是那枣红色拉杆箱的超乎寻常的分量使大姐产生好奇，便顺口问了句：“这箱子怎么那么沉，里面装的什么啊？”当大姐听到姑娘说箱子里面全是书时，她的双眉骤紧。我瞧见这一幕，理解大姐的心思：雇保姆要的是手脚勤快，找个书迷进家，那家务谁来做呢？我的主编大姐顿时不太高兴，撕破面皮毁约看来是不忍心，于是两人一前一后走了。这尴尬场景一直印在我心上。
没过多久，我再次去大姐家找她，想知道这位姑娘的近况如何。
“遇到户好人家，算我的运气好。”姑娘开门见山，从她脸上的那一对灿烂的小酒窝可以看得出主人待她不薄。
“你还记得大姐帮我拎书箱皱眉头的情景吗，我当时也觉察到了。所以到了大姐家后，我就把书箱塞到床铺底下‘束之高阁’起来。我每天起早贪黑地干活，一刻也不闲着。俗话说：头三脚不好踢，为了得到大姐一家的信任与好感，我只能用心干活，否则我的全盘计划就会‘竹篮打水一场空’。我是乡下人，这次高考落了榜，我痛不欲生，甚至产生寻短见的念头，后来在电视上看到一条招聘保姆的消息，瞬间拨亮了我的眼睛。考不上大学去寻短见太对不起生养我的父母，好死不如赖活着！不如到大城市去开开眼界,找一户好人家，靠一双手养活自己，要是真有福气，去的又是个有知识，有修养，有爱心的主人家，还可以学知识长见识呐，只要他们肯留我，工钱我不要，或者用工钱来交学费，岂不是两全其美的差事。于是，我拖着一箱书来到了陌生的城市……”
姑娘虽然很健谈，但是，边说边干，从未怠慢手里的活儿。
“一个月后，有天晚上大姐喊我进屋，试探性地问我，怎么不见你看书？我从大姐善意的眼神里意会到了她的来意，就照直说，我怕你们会说我不务正业。大姐莞尔一笑，要我在她面前亲自把书箱打开，看看里面到底装的些什么书。当我把书箱打开后，里面的几本书一下子便吸引了大姐，《英汉大词典》、《高考复习指南》，还有一本纸质发黄的《钢铁是怎样炼成的》，那是我来小城的第一天在火车站附近旧书店买的，那里还有好多我喜欢的旧书，只可惜囊中羞涩，等我挣钱再去买。大姐对我的境遇有所了解以后，她说：以后白天做家务活儿，晚上的时间只能用来读书。我成功了，那一晚我激动得彻夜难眠，读了一宿的书。”
大姐家有一个女儿，叫玉玉，年方十六，上高三。长得乖巧俊俏，伶牙俐齿，就是英语不太好。保姆瞧着身边这个美丽的女孩儿，心里还真有点儿不平衡，令她困惑不解的是，两人年龄相仿，境遇却不同，环境造就人才啊！既然主人待小保姆不薄，小保姆定当知恩必报。每天只要忙完家务活儿，小保姆就当起玉玉的英语辅导老师，时间一长，玉玉便和小保姆形影不离，甚至还钻到她的被窝里睡觉。经小保姆一番精心辅导，玉玉的英语学习成绩名列前茅，并且考取了扬州大学英语专业本科班。大姐一家甭提多开心了。
大姐越发信任小保姆，有时为了赶发一篇文稿，她把工作带到家里做。有些急需校对的文稿找不到人抄写校正，小保姆就毛遂自荐为大姐代劳,当她将一篇篇经过校正并用小楷抄写得恭恭正正的稿子交给大姐时，大姐喜出望外:“不错不错，你赶得上报社的见习编辑了。”就这样，大姐与小保姆之间建立起一种新型的人际关系，大姐在小保姆的眼里是老师不是主人，小保姆也不再是那个单纯的保姆而成了她的助手，成了他们家的一个重要成员了。
后来，听小保姆说，她在大姐的支持和鼓励下已经突破雅思考试8分的好成绩，正准备陪玉玉一起出国留学呢。
再后来，大姐编写了一本书，书名叫《扛着书箱来的保姆》。她以审美的眼光，让“保姆”这一平凡的身份因特别的经验所形成的精神成长史，在作家笔下得到了动态的呈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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