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蒲扇
朱绍学
前不久的一个周末，天气晴好，我整理屋子的时候，搜罗出一把蒲扇，这是多年前母亲特意从老家带来的。好亲切、好实用的蒲扇！我摇着它，仿佛一下子回到了童年，回到了母亲身边。记忆里的夏天永远阳光灿烂，母亲陪在我身边的时候手里总是拿着蒲扇，一来可以消暑，二来可以驱虫。
那时候，母亲在屋边的空地上种了不少菜，那片地仿佛一直都绿油油的。母亲每天早上去田间摘菜，挎只竹篮子，篮子里放一把蒲扇，小小的我跟在母亲身后，学着母亲的样子，也挎一个从集市上特意买来的小竹篮，抱着小花狗。到了田间，我和小花狗在藤蔓之间跑来跑去，好动的我捉蝴蝶、扑蜻蜓，偶尔还会把没长成的小瓜果摘下来，还跟母亲说我人小，只能吃下这些小小的瓜果，逗得母亲哈哈大笑。母亲一边摘菜，一边时不时拿着蒲扇帮我赶藤蔓杂草间的小虫子。回家的时候阳光火辣辣的，母亲手里的蒲扇又变成了我的小遮阳伞，一片小小的阴凉跟着我一直走到家。
离家百米远的地方就是宽宽的东淠河，沿岸筑着高高的堤坝，一到夏天就长满了青草。孩子们最喜欢的活动是从坝顶顺着草坡滚下来。几圈滚下来小脸晒得红彤彤的，衣服染上了草汁、扎上了枯枝桠，小胳膊小腿更是被草丛里的小虫子咬得满是小红疙瘩。回到家，母亲很生气似地顺手拿起蒲扇佯装打我的小屁股，我也佯装疼得哇哇直哭。母亲心疼了，说不哭不哭，随后拿出花露水涂在我的脸上和身上，接着拿起蒲扇轻轻地扇，瘙痒难忍的感觉顿时变成了丝丝的凉意。处理完毕，母亲拿出早已在井水里浸凉的西瓜切开给我吃，一边给我扇风，一边对我说：“多吃点，你看你的脸红得到晚上都退不掉。”这样的事一个夏天总要重复好多次，虽然每次回家都有母亲的蒲扇等着打屁股，但是一点也不疼，很快我就又把蒲扇的“教训”抛到脑后。
小时候在家里总是和母亲一起睡，一张大大的老式木床，三边有雕花围栏、很漂亮，我可以在上面打滚，横着睡竖着睡都可以。有一天晚上，我玩得太累了，躺下很快就睡着了。后半夜被热醒了，我迷迷糊糊中不停地喊着母亲。母亲起来一看，原来是停电了，消暑的电扇失去了功能。母亲一边拿起枕边的蒲扇给我扇风，一边轻轻拍着我哄我入睡，很快我又进入又甜又香的梦里。等到早上醒来，看到母亲侧卧在我旁边，半睡半醒的样子，一只手还在给我扇着扇子，自己的额头上却有着细细的汗珠。原来她为了让我睡得安稳，就这样举着蒲扇给我扇风直到天亮。母亲白天忙碌，要照顾一大家子，晚上还要为我扇扇子，多辛苦呀！这一刻让我一直记在心头，想起来，就禁不住湿润双眼。
随着我慢慢长大，课业负担也在逐渐增加，在家的时间就越来越少了。我上初三时就开始住校，上高中、大学，读研究生就一直在外地了，回家的时间变得越来越少，与母亲独处的日子更是屈指可数了。一路读书工作，再热的夏天也不会拿起蒲扇，而是钻在空调房里不出来。母亲的蒲扇在我的生活中一去不复返了。
时间总是无情的，我在长大，母亲必然会慢慢地老去，我小时候欢乐无比的老家也早已在有关部门拆迁安置下荡然无存。后来我们兄妹三个回去过一次老家老房子的旧址，那里早已经面目全非，只能凭借门后的小河，河边的石阶和一棵多年的老树，依稀辨别出大概的位置。我久久地伫立，努力睁大眼睛，或许在这废墟里，还能找到母亲用旧了的蒲扇，找到我曾经的幸福而美好的童年。
直到现在，我还会梦见老家的房子，梦见母亲手里那把拍我小屁股、边扇风边哄我入睡的蒲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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